今日不过是铺垫,来日拿出来分辩的时候,自然要问清楚这丫头为何被罚,一问就得扯出蘩娘指使丫鬟去偷听的根由,到时,五太太想要怎么颠倒是非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且,偷听是大忌。今日五太太、蘩娘可以安插人手去偷听芸娘的动静,谁知道平日里有没有安插人手去偷听婆母房里的消息?
其他房里的事情呢?
谁都会暗自思量一番。
谁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反倒会恼怒五太太和蘩娘的手段下作。
“太太英明睿智,奴婢就没想到,还是太太想得长远……”一点就透的姚妈妈立即不着痕迹地奉承着。
五太太“病”发的事情就这样被扔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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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八,宜祈福、求嗣、纳采、嫁娶。
苏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下人们换上一色新做的大红衣裳,整齐中透着喜庆,鲜亮中透着精神。
随着马车停下、帘子撩开,云罗的视线一下子被眼前这幅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住了。
“姐姐,瞧,真热闹。”紧挨着她的芸娘刚说了句悄悄话,许太太的目光就追了过来。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再一看,芸娘脸色红润、一朵笑颜、毫无芥蒂的样子的确有些碍许太太的眼。
不怪许太太要气恼——
前阵子,许太太为了芸娘的婚事可没少往狄夫人跟前凑,这会儿落空了,偏偏还要做狄府的媒人,心里自然有些膈应。
她的心思几个夫人太太都有数,面上装着毫不知情。可背地里不定怎么嗤笑着她的一场落空!
今天这样的场合,肯定都睁着火眼金睛要从言行举止上瞧出端倪。
偏偏女儿还不注意。
她心底的焦灼一下子星火燎原起来。
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
芸娘赶紧收了肆意,敛眉垂首。安静柔顺。
一旁的云罗留心观察着许太太的表情。
可世故的许太太哪里又会把真实的情绪写在脸上?
方才的警告一闪而逝。
迎人就是一副笑脸。
苏夫人热络地迎了出来来,两人握住了手。
一袭宝蓝衣裙的林氏从里面走出来见礼。
林氏是女方的媒人。
她早就到了。
许太太了悟地望了一眼林氏。目光打了个转,高声叫着“恭喜恭喜”,身后流水般的礼物就送到了正屋。
一个赤金镶红宝石的项圈,一个赤金镶云纹的项圈。一对南珠耳环,一对赤金镶碧玺耳环。一对赤金一点油手镯,一对羊脂白玉手镯。一枚石榴花样的戒指,一枚牡丹花杨的戒指。一支赤金镶翡翠如意簪,一支赤金镶玉葫芦簪。一什盒雨前龙井。一什盒金华酒。十匹布料。
摆满了一屋子。
珠光宝气,锦绣浮动。
小定就这么多礼物,出乎众人意料。
“姐姐,你好福气啊!”许太太握着苏夫人的手,语气亲昵。
“哪里,哪里……”苏夫人得体地答,眼角眉梢漾着淡淡的笑。
说话间就将她迎到了上座。
丫鬟们有序地上茶上点心,然后垂着双臂贴着墙根站好。
这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
许太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苏家比起许家来,还是略胜一筹。
压下心底淡淡的苦涩许太太和苏夫人寒暄着。
“苏大人呢?”许太太往四周瞧了瞧。没见到其他人,不禁问道。
“我家老爷在外院请了一桌……”苏夫人白胖的眉眼透着和气。
“自然,自然。这么喜庆的事情,自然要请一桌。”许太太闻言哈哈笑。
苏夫人的目光就移到了身后陪伴的芸娘身上,不禁一亮。
文静乖巧的芸娘一身葱绿底缠枝宝瓶花上衣,嫩黄色八幅湘裙,头上一支赤金缠丝牡丹花簪,衬得人清雅亮丽,光彩夺目。
比起捧在她手心里如珠如宝的苏谨兰丝毫不逊色。
不过,就是清瘦了些,听说同她这个病怏怏的娘一样。身子不怎么硬朗。
刚刚林氏还闲话道,说是狄夫人觉得芸娘年纪轻轻就睡不安枕。恐怕不好将养。
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林氏话里的意思她知道。
不外乎就是在她面前卖乖。暗指芸娘身子不济,狄夫人不忍为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个这样的儿媳妇。
她心里清楚,林氏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恭维她。
可狄家的婚事着实让她捏了一把汗。
当时,狄夫人的态度未明,许太太频繁出入狄府,许太太身边的云罗又有几分颜色,她当真以为狄夫人会跟许太太换亲,把云罗送给唐大人作为条件促成狄、许两家联姻。
幸好,许家女儿及笄礼时出了大纰漏,狄夫人在许家受了莫大的刺激。
到端午宴,曹瑛意外身亡,狄知府与唐大人正式撕破脸,云罗一事作罢。
她就知道,许家这次是真正出局了。
果真,不日就有好消息传来,两家的婚事定了下来。
杂乱思绪一转而逝,目光已经往芸娘旁边移过,苏夫人不禁愣住——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淡粉色素面上衣,湖色八幅湘裙,发髻上带着鎏银珍珠珠花,一双细长眸子闪闪发光,好比一汪秋水,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
皎皎若明月。
新央县丞的女儿,云罗。
“许小姐、云大小姐!”苏夫人拉着许太太的手,视线却是一直停留在云罗身上,“到底年轻,压得住颜色,粉色、湖色这么娇嫩的颜色穿到云大小姐身上,就像花儿一样。许太太,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许太太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不自然。
云罗的光芒越来越耀眼,随随便便穿了件素面的衣衫。站在人堆里都这么扎眼。
芸娘虽然清秀柔媚,可是和云罗一比,就有些明珠在侧的感觉了。
“夫人过奖,小女从前举止疏通,现下得了太太的疼爱,一言一行都以太太教诲为准,行事渐渐有了章法,所以才会让夫人觉得可堪入目了。”云罗不慌不忙地曲膝行礼。而后款款说来。
一席话,虽然是恭维奉承之语,可疏落有致,格调不俗,让许太太舒坦了不少。
苏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不同。
姿容秀妍,伶牙俐齿。
难得的是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竟然总是让人在不经意间忽略她跻身世家千金堆中的普通出身。
这般的人品,不知最后会落到谁家?
总不会是去做侍妾了。
苏夫人含笑端起茶杯冲许太太示意,心头却婉转不已。
脑子里回想起前几日床底间苏大人的言语——
唐韶软硬不吃,狄知府也就歇了给他送侍妾的念头。
她当时就有些怅然:“那梅儿……”
本来想着若苏谨梅能入了唐韶的眼。凭苏家的门第,苏谨梅做个正妻也许不一定成,但做个贵妾肯定不成问题。现在狄知府没了这份心思。他们再上赶着把人往唐韶那边送,就太露痕迹了。
毕竟狄知府都已经发话了。
苏大人沉吟了会,就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表兄这次有望入主吏部,他膝下又没有女儿,你还怕到时谋不到好姻缘?”
语气轻松惬意。
没有预期的失落。
苏夫人知道自己这个枕边人的脾性,若没有十足把握,他是肯定不会说半个字的,现在从他嘴里吐出这样的消息,那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闻言不禁弯了弯嘴角。
“可是。陈大人任吏部侍郎多年,在朝野的呼声很高。对吏部尚书这个位置肯定是势在必得,表兄真有这么大的把握吗?”念头一转。苏夫人的嘴角已经抿直,心头的愉悦才冒起又被掐断。
“从来六部主事的人选都是诸位阁老角逐之后的产物,掌管官员升迁的吏部尤为重要。陈大人虽然在吏部多年,可他要想出头,还要看有没有通天的背景。”苏大人未尽之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普通人肯定听不出内情,可是出身大家的苏夫人却是一点就通,看透关键。
“陈氏一族自先帝登基之后就有些没落,比不得表兄的浏阳周家,当年可是集全族之力支持先帝登基,这些年,先帝一直对周家信赖有加,但凡科举出仕的周姓子弟,都忝居要职。”苏夫人说得与有荣焉。
苏大人的母亲是浏阳周家的嫡女,嫁入苏家几十年,备受族人尊崇。
苏家受了周家的提携,也出了两个佼佼者,一个是苏同知的大哥苏益许,现任南昌知府,一个就是苏益平,现任苏州同知。
苏大人口中的表兄是周家嫡支周允文,苏家老夫人的胞弟,昌隆三年的状元,深受先帝重任,在翰林院供职五六年后就擢升至行人司,侍奉御前,又过了七八年就到了礼部任侍郎。
如今,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也待了五六年,想要再往前一步,原在情理之中。
苏夫人一直以为这位表兄的目标是礼部尚书,却没想到他看中的是吏部尚书的位置,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可见底气十足。
半年前,就有消息称彭阁老年龄到了,几次上奏致仕,不过圣上一直未准。(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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