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京长安城里流传着这么一首童谣:
长安殇阳子,覆地护山河。
敢教妖族闭,也劝明月合。
鬼煞走海去,垂拱天下乐。
凤雏鸣岐山,红日半边遮。
说的是殇阳真人,作为大修士,守护大唐的每一方寸土。
大唐的周边有好几个国家,对大唐的境土虎视眈眈。可是有殇阳真人在,他们就不敢动弹。妖族收起了自己的獠牙,明月国的书生乖乖的当个教书先生,侏儒国的鬼煞也远走海上不敢来犯。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殇阳真人在。
近百年来,殇阳真人,是唯一一位,修行到翻天境的修士。
只要有他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骚扰大唐。
可是最近,坐镇长安一个甲子的殇阳真人回了岐山的道观。从此以后,这位威望极高的大唐国师便没了音信。而大唐边境,风烟举,烽火起。
在大唐的西边,有一个村庄,名为镇魔村。镇魔村头,少年余真意和李殇爬上了一座矮房子的屋顶,并排坐在檐梁上。余真意身子瘦小,比李殇矮了小半个头。
“余大爷,你说长安远还是太阳远。”李殇问道。
“太阳远”,余真意答道。
“那为何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这个问题,余真意认真思考了片刻,想不出来原因。他瞥了一眼李殇,起身下了屋顶,对着李殇说道,“你去过长安吗?”
李殇微微一愣,轻笑着说了一句,“我摘下过太阳。”
答非所问。
余真意轻轻一笑,只当这位小伙伴在说笑话,他看了看东边,在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有一座长安城。他说道:“听说大唐的守护神殇阳真人,回来自己的道观,周边狼烟四起,大唐会不会出问题?”
李殇撇了撇嘴:“那些修行老爷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操心吗?”
确实,修行之人,都是山上人。
余真意这个连吃饭都问题的小崽子,哪里用得着管那些事情?
虽然他心中,是很向往修行界的事情,但是长到这么大,他只见过军中的将士,还没有见过一位修行者呢。听说那些修士,都能御风飞行,拳碎山河。
李殇没想那么多,他又笑道:“听说村口的王老头,明日去打酒,咱们要不要再去看看王姑娘?”
余真意嘴角一扯,不打算搭理李殇,抬腿就要回村东的茅草屋,只听李殇说道,“瞧,那些去过长安的苦命人来咯。”耳畔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余真意朝着村外望去。只见村外黄沙漫天,一队骑兵奔驰而来。
等到那队骑兵近了,余真意才看出领头的是一名女将。
那女子身着玄色轻铠,头戴凤盔,眉若黛山眼似新月。本就是在这乱世极难得见的女子,又因常年驰骋沙场,平添了几分英气。
身后传来李殇略带调笑的话,“真意啊,你说要是把这女将军娶回家当老婆,每天晚上岂不是幸福死了。”
“我可看不上这种,太老了,我喜欢稍小一些的。”
“你可真是个牲口。”
余真意没再说话。和李殇斗嘴向来只有他输的份,他可没那闲工夫自讨没趣。何况李殇这家伙不过远远一眼就起了娶那女将军回家的念头,这才是真正的牲口吧。
“哟呵,也不知道是谁去村西偷看王老头女儿时候嘟囔着喜欢成熟一点的?”
余真意回头给了李殇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一本正经道:“那秦玉的胸脯看着不大,没啥兴趣。”
“也是啊,大些好生养”李殇话锋一转,“我说余大爷啊,最近西边那座城有些不对劲,正纳闷是时候该离开这座村子了。”
镇魔村之所以名为镇魔村,是因为在镇魔村西边,有一座镇魔城。城外,就不是大唐的境土了。那边有妖魔环绕,十分险恶。可是有镇魔城存在,这些百姓的日子,还算能过得去。
可是最近,那些妖魔似乎是的得知了殇阳真人离开长安城的原因,来进攻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小镇上的人们,都有些担心。如今看到大唐派人来支援镇魔城,这些百姓心中,终究是有些安稳了。
余真意皱了皱眉,“离开这,我们能去哪?”
在这镇魔村,还能讨口饭吃,去了别的地方,不说能不能养活自己,指不定被人当饭给吃了。
李殇说道:“若是那座城被破了,你我可就只能等死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嘛,何况大唐那么大,总有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跟我走,有我一口肉吃,少不了你一碗饭。”
余真意听了,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骄阳,这话他是信的。
不过真有肉的时候,李殇肯定会留给他余真意。
自己去吃饭。
这时多年生活下来的经验,李殇总是喜欢把好的,留给他。他决定听从李殇的说法,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午时,咱们集合。”
李殇先跳下墙头:“最近不太平,你自己小心点。”
与李殇分别后,余真意回茅草屋收拾东西。他是个弃婴,运气好被老铁匠捡到,带回了村子。老铁匠当爹当娘地把余真意拉扯到八岁,就撒手人寰了。
少年郎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余真意却是有一顿没一顿,饭都吃不饱,就更别提长肉了。不像生性活络的李殇,懂些拳脚功夫,又能和官兵说上话,才长得高大了些。
余真意不喜欢那名女将军。她太瘦了,胸前看上去二两肉都没有。他喜欢的女子,是那种走起路来波涛汹涌的。他想起那些风姿绰约、丰腴妩媚的女子,每每与之春梦一会,都损了些少年郎的宝贵精气。
或许,人缺什么就喜欢什么。
余真意这种缺肉的,自然喜欢有肉的。
很快他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毕竟老铁匠没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只有那么一块看上去无比丑陋却又无比坚硬的铁疙瘩。他记得老铁匠临死前说过,就算是人死了,这铁疙瘩都不能丢。
其实,老铁匠还把铁匠铺的地契留给了他。可在这乱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余真意哪里守得住偌大个铁匠铺。西边那城里当官的一过来,他只得乖乖地把地契交出去。
地契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为了一纸地契命都不要了吧?
若是不交,那个当官的,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还没人知道。
为了活命,余真意只能舍弃了铁匠铺。这个时候,有人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吗?
穷,弱,是原罪。余真意很早之前,就明白这句话了。他一个没背景,没钱财,没武力的少年,怎么跟那些官老爷斗?就算去了别的地方,也是很难生活的。
这世界很美好,却不属于他们。
余真意小时候常喜欢听村南的说书先生说书,书里有摧山断海、指星摘月的大修士。他心里有个梦——御剑骑鹤入长安。
去看看长安城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镇魔城里,这里他很厌烦。
沧海横流,尽显英雄本色。他余真意是不是英雄?天底下哪有这样又瘦又弱的英雄?或许有朝一日,村北茶馆的店小二会尊奉一句“余大英雄”。
而不是笑话般的称自己“余大爷”。
就在余真意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一声爆响。想起李殇刚才说过的话,他将老头留下的那铁疙瘩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门边。
“吱。”
门被推开了,余真意就要举起铁疙瘩狠狠地砸下去,却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先前在城里的见到的那个女将军。她胸前的铠甲稀烂,凤盔也不见了去处。
“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短短一句话完,她就晕了过去。
在这劳什子地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余真意可不敢把她的话当作玩笑。余真意弯腰将她抱起,放到了木板床上,双手不经意间从某处柔软划过。
他喃喃自语:“我说错了,其实你挺有货的。”
眼下可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余真意生怕出了纰漏,又把她藏到了床底下。半晌之后,他来到门外,天色渐晚,他蹲在地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在门口,竟然还有一具尸体!
是一个穿着铠甲的武将,看着那尸体,余真意很愤怒。
却又没办法,急忙抱进屋子。
他又到院子里抱了一堆艾草,从怀里摸出了个火折子,点燃了它们。艾草本有驱蚊的作用,眼下却是用来掩盖血腥味。
做完了这些,他来到门外。西边残阳如血,头顶青灰色的天幕摇摇欲坠,他蹲在地上,按捺着心头的烦乱。艾草的味道浓烈,甚是呛人。
不过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他的心才稍稍静了下来。
少年郎,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他心中有些害怕,双手到现在还在颤抖。不过从小到大,他看遍了世间冷暖,知道万事只能靠自己。
虽然害怕,但是并不惊慌。
他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当,可能会丢了性命。
他余真意的命,在别人眼里不值钱。在他自己心中,却是值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