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若的瞌睡虫又被赶跑了,歪下去的身子又撑了起来,坐得趣÷阁直。
然而龙冥蝶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冥蝶,冥蝶?”
苏浅若叫了几声,突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她的声音一到近前便消失了,隐约还能听到更过错的地方传来的气流之声。
这个地方很宽广,不是她所在的马车之中。
苏浅若腾腾地往前跑,一片黑暗如影随形,周围的世界一片死寂,又黑又大,望不到边际。
她跑得满头大汗,也没找到一丝光亮。
她的心往下沉。
不对,黑暗,这黑暗不对,像是没能睁开眼的梦魇。
苏浅若腾地睁开了眼,刺目的光陡然射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一下,才缓缓看向远处。
银色的星云绚烂瑰丽,寂静清冷。一团金焰挤开界隙,坠落在一片沙漠之中。
绚烂的火烧云烧了足足半个时辰,染红了半边天空。
眼前是一个干净的.质朴的,纯白色未经世间俗事所玷污的天空。
云端之上,天河的那边云雾中有无数朦胧的投影,雪色的毛发,肋生双翅,影影绰绰,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似一群早已经消失于岁月长河中的白泽兽群。兽云一朵一朵的消失在天际,只留下最后一只在阳光下孤独地迈步前行,地上拖曳着它长长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向未知苍凉的末世。
她又在这沙漠之中走了很久,风沙像黄龙一样不时地卷起一阵一阵的风暴,她无数次被抛飞,又跌落下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支撑着她往前走。
往前…再往前…
似乎有谁,就在前方等着她。
她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烈日,忘记了生死,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悲伤,抿弃了一个人类的所有本能,不断地往前跑,想要穿越沙漠,去往那个地方。
云上太掖!
对,她想起来了,她要去的地方叫云上太掖城。
她追着那只白泽云,穿越漫漫黄沙,整整走了十三天,终于走出了沙漠。
毒日头将她炙烤得面色褐红透黑,身后是一道被狂风卷起的,扑天盖地的黄龙。
苏浅若舔了一下枯裂的唇,唇间尝到了十次腥涩的味道,她知道,这是血的味道,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是谁喂过她喝。
苏浅若垂眸,抚过唇间的手突然一抖,怔了片刻,悲伤像绝望的海洋一样,瞬间将她淹没。
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天空挂着十枚烈阳。脚下是龟裂僵硬的大地,四周没有任何植被。或许曾有过,也早已经被烤化湮灭在历史上河之中。
又走出五百里之后,天空依旧十日高悬,地上却突然下起了暴风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从天而降。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粉妆玉砌。
越走雪越大,冷得人连骨头都要被冻裂,除去这冰冷,另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寒钻入骨髓,令人无法忍受。
苏浅若冻得脑袋发昏,无数的声音围绕着她,放下吧放下吧,让他过去吧。真相永远不会是美好的!
她晃了晃迷糊的头,牙咬破了唇。
撑到太掖城,撑到太掖城。
她知道不能倒下,可是天地之间好像总有另一道声音在对她说,不要走了,不要走了,困了累了便倒下睡吧。
“不,我要知道,我要知道,我放不下谁?我要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放下?我心似金,断不可废;我意已决,无人可阻!”
嘶喊声震天动地,所有的一切开始轰然倒塌,露出风雪烈日与黄沙之后的世界。
眼前的世界春暖花开。
天水色相溶,云霭无际,空旷悠远。
东方云海之中陡然出现一座山头,有一座孤零零的宝塔遗立着,高达数万丈,直插青天。几十座宫殿,青色的瓦片,屋檐高高翘起,高高低低的城墙,连绵不断有六七千里长,竟然像是一座城市.
亭台楼阁,栉鳞次比,缦桅回廓。
这是一座云上的城市,太掖城。
一个身着青衫,长头高颧,齿白如玉,仪表瑰杰,神异武之的男子站在一处虚空之中,风吹动他的衫袍,猎猎作响。
长发如墨染,青衣纹重山,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漆墨。胸脯横阔,气宇轩昂,苏浅若看着他熟悉到令她神魂震颤的容颜,看着他那对玄色如墨的深瞳,泪不可抑止地奔流成河。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在我的心中我却不记得你是谁?”
苏浅若哭得摧心断肠,撕心裂肺。
男子的视线一直盯着地上,那里坐着一个神色萎靡的少女,穿着略有些破的道袍,前画阴阳,后绣玉磨,左袖为龙,右袖拢虎。
她的脸生得极美,脸颊如白玉清雪,眉宇间透着温柔秀气,一双犹带着稚气的细长眼睛,长长浓密的眼睫毛,点漆般的黑眸流光溢彩,如一方星河倒挂。
男子正对着那名少女说着什么,苏浅若尖起耳朵,也没能听到只言片语。她急得不停地咬着自己的手指,血…她的血能不能破开这些禁制?
十根手指被咬得血淋淋的。
“太掖云城见初心…”
“张心桐…”
少女激动地说着什么,然后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身体,不一会儿便突然消失了。
男子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处死墙之后的一名轻衣女子,对着法阵狠狠地跺了一脚,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商墨允,我也喜欢这个名字呢。这段记忆,是抹,还是不抹呢?”
一座法阵突然炸开,商墨允耳边一片轰鸣,没来得及听清他最后说的几个字。“不要再妄动力量,你的时间不多了,带她回凡人界,回昆吾!等…”
“等最后的机会,等她最后觉醒的机会…若她不曾醒来,务必记得令她放下我与我!
她幸福,我纵灭亦甘之如饴!
墨允,我喜欢这个名字…真的喜欢!”
一滴冰冷的泪突然落到了苏浅若的掌心之中。
苏浅若始终无法看清楚他怀中的女子面容。
但却感受到了法阵爆炸时那一股绝望悲怆到极致的苍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