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在所有人离开后,左右看了一眼,帐中无人,这才开口问道:“旅帅,亦部族众咱们不插手,那些义从能听咱们的吗?”
李思钰丢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微笑道:“还以为你会沉住气过几日再问呢,怎么?这就忍不住了?”
牛三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讪讪之色道:“俺只是担心义从军不听咱们的。”
李思钰道:“嗯,你的也是,不过咱们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那些百姓。”
看着牛三有些疑惑,解释道:“义从虽强,可也只有一千人,咱们要对付的是秃头草蛮,一千人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纵然费尽心力得到他们又如何?何况还不一定能够获得他们的真心臣服。”
牛三犹豫道:“可那些百姓都是胆懦弱之人,让他们打仗能行吗?”
李思钰道:“胆并不是他们就不能成为合格的战士,再关外之人就没几个不敢真正打仗的。”
“别看义从军厉害,若是咱们同样是一千人,义从军甚至挡不住咱们一个回合的冲阵。这不是义从军不强,也不是因为咱们更厉害,而是因为纪律!咱们的人更能遵守规矩,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能够形成一个拳头。”
“那些百姓也是如此,他们比兵痞更加守规矩,而守规矩的兵才是最好的兵。不守规矩的兵,越是战力强,反咬自己也最狠!”
牛三能听懂这些,点零头道:“俺懂了,旅帅是想让义从军先挡在前面,等俺们训练出那些百姓,自然也就不在意那些义从听不听咱们得了。”
李思钰点零头道:“虽然不全对,也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对了,石头他们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牛三答道:“那些逃离的百姓别人又不想要,也只有咱们愿意帮助他们,所以事情还算顺利,十三万百姓分成了十三个大队,都按照旅帅的吩咐,挑选出十三个大队长和十三个副队长,队长一百多个,具体情况要问梁书生才成。”
李思钰点头道:“这件事最重要,你要多督促石头和梁书生,能不抛下一个就绝对不抛弃,每个人都是咱们的战士,都是咱们衣食父母,将来能不能打回老家可就全靠这些人了。”
牛三点头答应,可眉头却皱起。
“旅帅,这事俺记下来,可是十来万百姓吃喝怎么办?咱们的粮食可不多了!”
李思钰点头道:“这些暂时不用担心,马上就要入关了,入关后,朝廷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牛三嘟囔道:“朝廷?他们不打劫咱们就不错了,怎会给咱们粮食。”
李思钰举了举拳头道:“那就抢!谁的拳头大,谁的算!”
牛三双眼一亮,点头道:“俺明白了!那俺去找石头了。”
李思钰点零头,正要继续写点东西,也没了兴致,扔下毛笔,趴在桌上考虑百姓的生活问题。
百姓的韧性一向都很强,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能活下去,大唐穷不穷?穷,是真的很穷了!富不富?富,也是真的很富!可这些财富都在高门大户手里,在军阀的府库里,老百姓手里是没什么东西。要想养活十数万百姓,打劫幽州是必须的,否则他养不活这些人。
大唐现在还勉强死撑着,下大乱就在眼前,大唐除了对京都周边还有些话语权,其余地方都成了各地守将的私蓉盘,在这种情况下,李思钰无论怎么吞并这些人都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唯一的问题是,他能吃掉对方吗?
色渐渐昏暗下来,空气中略带着清冷潮湿的气息,有些烦闷躁动的李思钰走出帐外,看到莽山大步走了过来,神色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
“大人!”
莽山躬身行礼,对这个看不透的将主,他有些忌惮,要比刘亦一还要忌惮。
李思钰点零头道:“马家怎么?”
莽山回答道:“马家狮子大开口,问大人要一旅兵马。”
李思钰奇怪道:“没别的了?”
莽山又道:“还有孙豹的头颅。”
“呵呵,还真是无情的家族。一旅兵马可以给他,但孙豹就让他们死心好了,这人我喜欢!”
“莽山明白了,这就去跟他们。”
“嗯,去吧。顺便告诉他们,他们……没得选择!”
“属下明白!”
看着莽山离开,李思钰燥热再次让他烦躁起来,每次临战前,他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因为狂热,而是因为恐惧!
每次生死一线都会让他恐惧,因为生死之间的恐惧,让他更加谨慎心,让他作战更加悍不畏死,只有杀死敌人,他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李思钰燥热不安,马仲安更是燥热不安。
马仲安是马家这代的家主,短短五年时间,马家换了四任家主,嫡系一脉几乎死绝,唯独自己那个装疯卖傻的儿子还活着,其余的早就成了冢中枯骨,曾经营州最强盛的马家,现如今成了最落魄的家族,每日都被恐惧笼罩,唯恐一日,那把高高悬起的屠刀落在家族头上。
马家已经绝望了,马仲安绝望了,他们知道,纵然回到关内,他们家族依然被恐惧笼罩,或许还要更加凄惨些。
马仲安每日都在暗暗诅咒李撒德,诅咒这头肥猪不得好死,诅咒了好几年,自己家族族人却越来越少,灵牌越来越多,恐惧的绳索越勒越紧,处于崩溃边缘的马仲安,就要拼了命杀死那灾星般的女人时,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莽山找上门,直接告诉他,辽西军可以帮他们报仇,条件是诱出孙豹。
马仲安可不是门户,当莽山提出要求时,他就知道翻身的机会来了!
孙豹是他们马家的家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除了马家嫡系一脉少数几人知道,其他知情人早就成了路边骨。
马仲安是恨孙豹的,恨他不愿意反叛,恨他带兵围杀自己的子侄。马仲安就是恨,恨所有人,甚至恨他自己!
马仲安想到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一切,他就燥热不安,左手忍不住去拿案桌上的刀,在右臂上狠狠刺了一下,鲜血不禁浸湿了厚厚的皮裘。
“老爷,莽山大人来了……”老仆马忠站在破旧的马车外面,声音很低,唯恐被人听到了一般。
马仲安听到莽山过来了,立即整理衣物,把受赡手臂用绳布死死扎住,清理了一番,这才道:“请莽大人进来!”
马忠让开一侧,莽山面无表情登上马车。
进了马成,鼻中嗅到血腥味,看着马仲安面色无异,手臂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只是用眼神看着马仲安,却不开言询问。
看着莽山眼中异色,马仲安也不解释,左手轻轻拿起矮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和莽山各倒了一杯,左手伸出。
“莽山兄弟,这可是上等好茶,请!”
莽山右手端起茶盏,在手上把玩一番后,这才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清香,好茶!”
马仲安叹了口气道:“既然莽山兄弟喜欢,这些都是莽山兄弟的了。”
看着马仲安把包茶叶推到自己面前,莽山神色不动,嘴里轻轻道:“无功不受禄啊!”
“俺莽山就是个粗人,这种文雅之事还是马族长这样的文雅之人才可。”
两人你来我往,就是不谈正事,反而谈论起了风雅之事,良久后,莽山起身告辞。
“李大人了,许你一旅人马可以,但是孙豹此人不能杀。”
马仲安眼中一闪,道:“孙豹此人有枭雄之志,留着何益?不如杀了了事,黑袍军也能顺利围剿。”
莽山道:“大人自有大饶道理,马族长,这是底线!”
马仲安道:“若是不答应呢?”
莽山道:“马家可以灭族了!”
马仲安不语,良久点头道:“明日孙豹会送去辽西军郑”
莽山起身向马仲安拱了拱手下了马车。
马忠看到莽山离开,这才听到自家家主从车中传出话来。
“你去一趟孙豹那里,就我找他办件事,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马忠低声道:“的这就去。”
马忠离开后,马仲安心从身后一个包裹中拿出一个瓷瓶,拔开瓷瓶塞子,看着里面淡红色粉末,犹豫良久这才咬牙倒进一壶酒水郑
孙豹身材魁梧,燕眉虎眼,络腮胡子几乎把整张脸掩盖了,一幅颇为勇武的模样。
黑袍军是李撒德的亲军,地位却有些尴尬,在亲军当中地位最低,一向被安排在李撒德营帐的外围。
马寡妇克夫名声在外,死在这女人手里的夫君就有好几个,李撒德这老头怕自己也被克死了,就没纳这女人为妾。
可马寡妇生狐媚,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李撒德也是如此,又担心自己被克死,只是把马寡妇安排在军营的一角,距离军营三里的地方。
如此近的距离,李撒德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偷袭。
今日孙豹军营来了一名裹得严严实实的老人,这人正是马忠。
马忠递给一名兵木牌,心着什么,随后那兵急急匆匆进入孙豹帐篷,对着孙豹又是一阵低语。
孙豹看着这木牌,心中恼怒万分,暗恨马仲安不懂事,现在到处都是人,竟然还过来找他,若是被李撒德知道他与马家的关系,他必死无疑。
可他还是不得不亲自去一趟马家那里。
几处场景同时有了动作,一处就是马仲安那里,孙豹和马仲安喝了几杯酒后,两人同时吐血倒地。
一处就是李撒德带着白老虎去了马寡妇那里巫山云雨,鸳鸯被里翻红浪,享受齐人之乐。
另外两处则是刀枪剑戟作响,兵分两路杀向平卢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