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力金刚杵,乃是域外密宗代代相传的武道秘法,此法之威,据说炼到极致可以破山击海如覆掌。乃是极致的刚猛,是外家霸道功法。姚老道以前在师门曾见过前来挑战的番僧出手,其中这一手大力金刚杵给他印象极深,号称“无坚不摧,无物不破,无所不辟”。以掌为杵,一杵击出,连整块巨石都能击得粉碎。
而这武道技法在击出时因为消耗真气甚大,必定要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猛地一口气吐出,其中吸气时发出“呜”音,吐气时又发出“哈”,修为深的,吐气时那一声喝真如当头一个霹雳,光这喝声便能将人震个半死。而这番僧出招时的一喝震得庙中嗡嗡作响,连梁上灰尘也簇簇而落,修为实已不浅。
这下完蛋了……
姚老道一声哀叹。这番僧是出乎意料的强。而那请神符请来的神光,却是无法想象的弱。
灵官的神光,只是赐福,加持气运的,与威能无关。本来以为以为这灵官庙修建时间不过十几年,那泥胎绝不会汇聚香火成神迹。而且这灵官本就是虚渺的神,在诸多道家典籍中全无记载,多半就是虚构出来的小神,绝不会凭空招引来的。天地苍茫几万载,神道无数,无论是陨落的,还是显迹的,处处有神灵烙印。随便召唤来一个,哪怕只是最弱的土地神,也能借到土行神光加固自身,举手投足有千钧巨石大力,也多半能与这番僧一搏。但此刻却是全然落空了。
姚老道心急火燎,眼见唯一的指望都泡汤了,却是百爪挠心,无计可施。
钟尘请神入体,有神光加持,但是也不敢硬搠其锋,避开锋芒,转手便是一拳。
对付这大力金刚杵,钟尘以无极拳相应。这是一门道家拳法,也是极其刚猛。钟尘全盘从张君实的记忆中接受,出拳之时,心中也有所感悟。
所谓无极,其实就是四面八方。无极拳,意为发劲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处。其动作朴实简洁,刚猛脆烈,多震脚发劲动作。
番僧立在中央不动,狰狞的三角脑袋高高扬起,全身骨头和筋肉都在啪啪作响,嘭嘭嘭,挥臂如金刚怒目,劲风呼啸刺耳,那巴掌拍到哪里,哪里便是一团废墟。什么供桌,座椅,隔断,全都七零八落,甚至击的粉碎。
顺手一巴掌将那灵官泥胎拍碎,这番僧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们南蛮子说的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吧,还请这鸟神的神光,只能一个下场!”
而钟尘是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脊背弓起,四肢发力,弹跳起来,轻盈得好像一片羽毛,真元吞吐之间,从身体内和口中发出剧烈的“呼哈”声音。不停的朝这番僧发出猛烈攻击。
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发力瞬间要劲如崩弓,发如炸雷,势动神随,疾如闪电。
每一次弹起出拳,都转换方位,踏着八卦步法,四面游走,抢占侧面。每次一抢到侧面后,却是猛烈跳起,雷霆一击。
那灵官神光加持,只多了几分神力的加成,钟尘一时间游走还能支撑,但是渐渐的,却是承受不住。
这无极拳,虽然也是刚猛的路子,但与那番僧的大力金刚杵却是相差甚远。而且肉身的淬炼也远不及那番僧。只是拳锋交接了几下,便差点筋折骨断。而击打到那番僧身上的几拳,更是如中金石皮革,那番僧只是哼了几声,也不见他有什么难捱。
打不破这番僧的护体真气吗?钟尘有些焦急。
明明自己比这番僧步法要胜出一筹,但是炼气修为不足,而且武道修为也不够,于刚猛之道相差太多,却是无法将其击退。就如昔日与那童靖一战,纵然比其更快更灵,但却破不掉他的剑圈一样。
这怎么办?
运气如钢,这手脚都如钢铁,比什么精钢的刀剑也不差多少。就算拿了兵器,也依然难以撼动这番僧。
可惜自己这拳法没到化境,否则必能以弱胜强。
张君实在山门时候,师叔们常讲:“怀抱婴儿不打到两万下,劲是出不来的”。而拳法掌法则应该“没遍数地练,越多越好,要学到老练到老。”练久了自会体验到其中奥妙无穷。
而自己真身在燕返的时候,也是无法掌握剑韵,那刚柔并济之法。
正思索间,虽然没有分神,但有些疲惫,行动却是慢了一分。
啪!
番僧一掌拍过,钟尘猛然转身迈步躲闪,却是差之毫厘,被扫到了脊背,整个人飞了起来,嘭的一声落到那供台上的泥堆里,喉咙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除了我主天罗神,其他诸神,都是伪神,假神,就如你身下这堆泥胎,他能给你什么?你借得那虚伪的神光,也毫无用处,只会跟那泥胎一样化为一堆肉泥。”
叽里咕噜的蕃语混着汉话,番僧狞笑着一步步逼近了钟尘,抬起手来,便要将这汉人少年拍死,绝了后患。这般年轻的汉人,定是那些妖道的徒弟,决不能留!
姚老道跟他的两个徒弟都偷偷的四下寻门溜走,想趁着夜色,多少有点机会。而那金雀儿,却是呆呆的坐在一处断裂的隔间,似是痴傻了。
,一脸的泥血。
那泥钟尘勉强坐了起来是泥胎神像的碎渣,那血是他喷出的淤血。
眼见那番僧一步步走来,钟尘挣扎了几下,勉强站了起来。
怎么办?这里天地元气这般稀薄,就算是拼死也无法施展那缚神法。
死在这里,白玉京还能带我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冥冥中,钟尘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死在这里,多半自己就会神魂俱灭!
拼了!
钟尘正想拼着爆体,也要激发那道法一试,就在神府白玉京一震之时,那浸染了鲜血的泥渣中,却是绽出一点神光来。
这点神光,微小到了极点,若不是就在钟尘眼前,都几乎无法察觉。
晶莹,纯净,皎洁,圣明,神秘,浩大,宏伟。
只有一点点,却让人生出崇敬的感觉。
这点神光,太过微小,无法笼罩全身,只能照入神府。
那白玉京中侧墙的雕壁上,真武天王像骤然亮起!
一股神而明之的感觉,令钟尘一瞬间脑海清明。口中低颂道:“无极深处是太极,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运转即太极,万物不外一太极,故太极即道也。”
两个人的记忆彻底的融合。
钟尘想起,当年在“邋遢崖”看见一只鸟与一条蛇打架,每当鸟上下飞击长蛇时,蛇就蜿蜒轻身,摇着闪避,不曾被击中。相持时久,鸟已精疲力竭,无可奈何地飞走了。长蛇自由自在地钻进了草丛。
这是以柔可以克刚,以静可以制动。
钟尘想起,那溪前粗杨,虽强硬狂风将其刮断。而那河中垂柳,柔弱枝条于激流中乱舞却不折。
这是刚猛不可久,柔弱可借力。至刚则脆,柔中生韧。
钟尘想起,那苏嫣然演练剑法的时候,柔刚的变幻,那种韵律是天成的,你懂就懂了,不懂看也不懂。
但是现在,钟尘懂了。融合两人记忆,终于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