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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杨彦率众与蔡豹、候礼从梁父山右侧绕了过去,于徐龛寨后两里扎营,果然,兵马刚至,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卒注了过来,紧张的布设防线。
“徐龛来了!”
蔡裔突然向前一指。
在数十骑的护侍下,徐龛策马奔至阵前,放声唤道:“可是士宣兄与杨府君,能否听徐某一言?”
与几天前相比,徐龛明显憔悴了很多,颧骨高突,双眼布满血丝,原本乌黑的鬓角竟有了些白发,可见承受的压力极其巨大。
“哎~~”
蔡豹心生不忍,叹道:“一步错,步步错啊,在平周坚之乱中,徐龛部作战勇猛,部将于药更是将死士冲入周坚的中军大帐,手刃周坚,立下首功,但其人性情偏激,因在朝庭论功中居于刘正长之后,遂一怒叛出,后又心生贪念,欲擒王彭之等士家郎君献勒邀功,故落至今日处境。
若说徐龛此人,倒是颇得士卒拥戴,在淮北亦是猛将一员,走罢,我们去看看他有何话可说。“
徐龛的处境,也是当时绝大多数人的困境,身处乱世,信息迟滞,当远方的变化传来之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还要辨别真伪,故而看不到方向,不知该往哪里走,也不知未来会如何,只能凭着感觉,东一锄头,西一斧子的乱刨。
落在后世的眼里,这样的行为自然是自相矛盾,毫无章法,徐龛在晋赵之间反复降叛,正是这个时代的典型。
现代很多人对诸葛亮的三分天下嘀嘀咕咕,这完全是马后炮,放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很多士人别说对天下形势分析的头头是道,恐怕连益州的情况都搞不清楚,先不管三分天下之策是否存有缺陷,光是能提出来,就是那时数一数二的高人了。
候礼迟疑道:”若我等私与徐龛会面,怕是沈候会有不悦。“
”诶~~“
蔡豹挥挥手道:”老夫光明垒落,怕他作甚!“说完,便策马向前,众人也跟了过去。
徐龛拱手道:“士宣兄,你我皆为淮北流民帅,本该互为倚角,于这板荡之世携手图存,况徐某自问并无得罪士宣兄之处,去年士宣兄攻我,因石虎来援,仓皇退军,徐某念及旧情,只取粮草辎重,未曾过度追击,士宣兄难道忘了么,又何苦逼人太甚?又何必供那南乡貉子驱策?“
蔡豹沉声道:“徐龛,老夫奉朝庭诏命讨你,你若是再无新词,莫怪老夫不念旧情,转身即走!“
”哈哈!“
徐龛悲愤的大笑道:”你既不念旧情,那徐某便与你就事论事,那南貉不过死了一子,怎值当如此动静?他沈充春秋鼎盛,再生一个便是,可他竟拿此作文章,其居心不难料,便是欲立足淮北,争雄斗胜,从就藩之初,就屠杀兰陵乡人来看,此南貉手段残忍,是为破灭我等家户而来啊,士宣兄怎可助纣为虐?
今日我徐龛若是败亡,恐怕接下来,将一一轮到诸君,不如你我携手,共击沈充,事毕,候将军移镇兰陵,向朝庭上表请为兰陵太守,岂不胜过被王邃那守户老犬驱策?
我亦将尽全力助士宣兄击破王邃,重为下邳之主,而杨府君那里,你我之间的小怨不值一提,沈充的财货丁口女子你取半数,余下由士宣兄与候将军分之,我徐龛分文不取!
届时,你我四家互为倚角,互结荫亲,于这板荡之世,未必不能分一杯羹,我徐龛可指天为誓,诸君不负我,我亦不负诸君,与诸君共结百年之好!“
徐龛表现的非常有诚意,目中满含着真诚,许下的诺言也未必没有诱惑力。
仅以候礼为例,目光明显的闪烁起来,作为下邳乡豪,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徐龛之言,准准的击中了他的心坎。
再说蔡豹,堂堂徐州刺史被一撸到底,又被王邃征用,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怨气?
果然,蔡豹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尤其是蔡裔更是目中射出了渴望之色。
即便是杨彦,都颇为动心,得了沈充财货人口的一半,只要训练一段时间,手底有了万余精兵,他就有敢于关上郯城的大门的魄力,一一讨灭各家乡豪,再分兵攻打东海国下辖诸县,一年之内,可把东海国紧紧握在手上。
如果没什么野心的话,四家通过联姻加强联系,约能凑出六七万的精兵,在乱世中足以自保了,甚至有明主现世,带兵去投,必得重用,世世代代封候拜相。
这怎么看都是一条康庄大道,徐龛被逼到了绝境上,许下的承诺,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但可惜的是,杨彦是穿越者,所图绝不只为一方诸候,而徐龛是朝庭叛逆,与徐龛结盟,在荀崧与裴妃面前将难以自处,况且徐龛心思狡诈,谁知道将来情况好转了,会不会反悔。
“哼!”
杨彦冷哼道:“一叛再叛之辈,怎敢妄言立誓?徐龛,纵你巧舌如簧,蔡公与候将军又岂会受你盅惑?杨某劝你匆要顽抗,及时反缚出降,或能保全宗族。“
蔡豹顿时浑身微震,现出了羞悔之色,怒道:”徐龛,竟敢巧言诓我,你当人都如你一般蠢如犬豚?“
徐龛恨的咬牙切齿,明明蔡豹和候礼都现出了心动之色,本是有几分把握,却被杨彦搅黄,于是也怒道:”顽冥不灵之辈,有忠言不听,那好,徐某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我们走!“
说着,便勒马回奔,亲随也纷纷跟了过去。
或许是差点被盅惑,蔡豹急于为自己正名,问道:“我军是否要趁徐龛立足未稳发动强攻?”
迄目前为止,蔡豹两千卒还剩下一七百多人,候礼也差不多,扣除掉骑兵,真正能战的只有三千卒,而徐龛营寨的后部也掘有壕堑,箭楼林立,需要不计伤亡,一重壕一重壕的攻打,与沈充相比,既没有先登为王前驱,又没有投石机等重武器,攻寨就是拿人命往里面堆。
候礼不吱声,看着杨彦。
蔡裔则有些紧张。
杨彦摇摇头道:“钱凤居心恶毒,欲借此削弱我等实力,我岂能遂他的愿?你我只是偏师,只需断去徐龛与奉高的往来便算尽了本份。”
候礼问道:“若是沈充遣使催促该当如何?毕竟徐龛未破,不宜伤了和气啊。”
杨彦嘿的一笑:“攻打营垒需要器械,着人伐木,制做木驴、冲车与投石机即可。”
蔡豹和候礼顿时眼神一亮,攻城器械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出来的,依现在的情形,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打造出合用的器械,而半个月之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
接下来,全军除了给徐龛适当制造压力,就分派人手伐木,打造各种器械,沈充虽着人催促,但是蔡豹的理由堂堂正正,沈充也没法把那些笨重的大家伙运过来,虽明知这一队人马出工不出力,可若是不想翻脸就只能认了。
不过这支军马到底牵制住了徐龛的部分实力,使得本就不多的兵力更加捉肋见襟,奉高也没法再作支援,此消彼涨之下,在第四天的时候,沈充付出了巨大代价,终于填平了第三重壕。
全军稍事休整,清点下损失,就再度攻击,与后阵的平静相比,前阵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七千多先登,仅仅为填三重壕堑,就死了半数,由于家眷都握在沈充手里,不敢跑,也不敢背叛。
刘遐、韩晃也是一肚子怨气,刘遐五千卒,死伤过千,韩晃三千卒,死伤达到了八百之数,沈充本部,则是战死了两千多人,为补充兵力,不得不把役夫征入军中。
讲真,沈充未必没有悔意,要早知道徐龛如此难啃,他就不该仓促发兵,但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只是对杨彦、蔡豹与候礼更加的怨恨。
“将军!”
也在这个时候,两名在外巡查的亲卫匆匆来报:“正西有一支骑队正快速接近,约三千骑左右,预计距此仅二十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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