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斜靠在一个角落,面色苍白,嘴角溢血。
慢慢的将手伸进怀中,抚摸着那包他辛苦攒下的铜钱,他苦涩一笑。
这是他准备被老娘看病,给宝贝女儿买新衣服的钱,经过前几次累计立下的功劳,他甚至能分上几亩地。
有了土地,他就能和媳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还会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可这一切,在他受伤的那一刻,就全成了泡影。
别看他靠在城墙上,一脸平静安详的样子,但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鲜血流干而死。
至于活下来,他从没这么想过,没有人在铁片飞进肚子,并在划破肠子的前提下还能活下来,除非大罗神仙显世。
孟南没有见过大罗神仙,他也不信有神仙这种生物,否则为何自己老娘天天求神拜佛,自己却从没得到丝毫的眷顾?
慢慢闭上眼睛,孟南安静的等待死神的来临。
只是……为什么自己忽然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孟南很奇怪,下意识的,他睁开眼睛,然后就愣住了。
他面前站着一个身影,身影并不高大,他却非常熟悉,因为在他第一次获奖时,就是对方给他颁发的奖金。
钱宇早就注意到满肚子血迹的孟南,他对这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小伙子印象非常深刻,抬腿走到对方身边,低下头,小心的朝他的伤口看了一眼,很严重,好,就是他了。
站起身,面对周围满地的伤病,轻咳一声,再轻咳一声,只是……怎么没人理会自己?甚至朝他看一眼的人都不多,这不科学啊,难道你们不知我准备拯救你们吗?
他清清嗓子,用力喊道:“兄弟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胡人已经被我们打退了,我想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发起进攻,所以接下来,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养好自己的伤。”
这下终于吸引到一些人的注意,钱宇点点头,手朝前方一指:“你们看到身边胳膊上包着红布的人没有?他们就是帮你们治伤的大夫,所以,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希望大家积极配合。特别是重伤员,一定不能自暴自弃……”
他正说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他们已经伤成这样了,不自暴自弃又能如何?你看这个人,肚子被划开,肠子都断了,就算没死,也和死了差不多。趁早扔到乱坟岗,一把火烧了,免得死后传播瘟疫。”
说话之人却是江峰,江峰指着孟南,一脸穷凶恶相,配合他高大凶猛的身材,简直就是大反派中的大反派。
江峰的身份,守城士兵大都知道一些,见这位在皇上面前都数得上号的人物如此说,人人脸上变色,好多人甚至都哭了起来,自己为了守城抛头颅洒热血,现在胡人还没退走呢,此人就要卸磨杀驴,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
作为当事人的孟南却没有半点反应,其实他知道,这位将军的话虽然难听,却半点错都没有,反正自己已经救不活了,早点迟点被扔进乱坟岗,又有什么区别?
只有钱宇脸色一变,他愤怒的指着江峰,音调陡然拔高:“什么?一把火烧了?放屁!这位勇士为了保卫庆丰县城,杀敌无数,战绩彪炳,是庆丰人民的英雄。别说他还有救,就算真的死了,也得以英雄的礼节予以厚葬。
亏你还是一品带刀侍卫的队长,如此草菅人命,怎么对得起皇上的信任?钱某羞于你这种人为伍!”
江峰对钱宇的喝骂毫不理会,只是道:“你说他还有救?钱大人,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此人的伤情早已回天乏术,如果能有一丝机会,你以为我会不救他吗?别忘了,赈灾放粮、救死扶伤,我们一品带刀侍卫何曾落后于人?”
钱宇道:“你救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能救。”
江峰:“哦,这么说,我倒是很好奇,到底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将此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钱宇不好意思的指指自己:“江大人,你这么夸我,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江峰一愣:“什么,你说你能救他?不可能。”
钱宇笑的非常奸诈:“江大人不信?要不咱们打个赌?”
江峰哼道:“赌就赌,不过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输的连裤子都没了。”
钱宇转身对着满地的伤员抱拳:“还请各位做个见证,如果不能救下这位勇士,钱某愿意捐出一万两银子,作为本次战斗中死者抚恤和伤者治病之用。”
江峰也道:“好,既然钱大人一心为大伙着想,这个赌,我应了。如果你能救下此人,我也愿意拿出一万两银子,作为本次战斗中死者抚恤和伤者治病之用。”
四周的伤员听完两人打赌,原本萎靡的精神顿时大振,因为这个赌约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能收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其实士兵打仗受伤再正常不过,本不该这么灰心丧气,只是伤员治伤,是一件既耗时,又非常靡费钱粮的事。
因此军队对此向来不太重视,基本的对策就是,不管伤到哪,一把金疮药抹上去,便任其自生自灭。
对待伤病尚且如此,伤兵营的卫生条件就更不必说了,伤兵进去,重伤者基本九死一生,就算轻伤,也保不准伤口发炎,全身溃脓而死。
这也是这些伤兵情绪低落的原因,在受伤的那一刻,他们已经开始要和阎王爷抗争了。
所以在听到有一万两银子的救治金后,一些人的心思开始活动起来,或许,这次的伤兵营会有些不同?
“好,赌约已定,天地为誓!”就在伤员们沉思的时候,钱宇和江峰已经完成了三击掌。
见目的达到,钱宇不再废话,俯身轻轻拉开孟南肚子上的衣服,看着快要结痂的伤口,钱宇道:“兄弟,忍住了,想要活命,只能将你的肠子拉出来进行清洗缝合,这个过程很痛苦。”
孟南仿佛没听到钱宇的话,只是低声问:“你真有把握救我?”
钱宇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我是那种拿一万两银子随便和人打赌的人吗?”
孟南笑了:“来吧,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不怕。”
钱宇招招手,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三尺长的大药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却是好久都没看到的公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