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心中一动,他现在在韵溪村已没了立足之地,想东山再起恐怕不容易。
再说了,红砖的烧制工艺在韵溪村人人皆知,他最开始学习的那段时间,听得都快吐了。这种烂大街的方法,怎么拿出去和人竞争?
如果用这个秘方,换取砖窑村青砖烧制方法,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别说……他盯着房木手中的十贯钱,直接装进怀里。
二人相视一笑,看看无聊到快要睡着的监工白京飞,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聊自己的秘方和心得。
房木为了显示诚意,首先开口,程四发现自己一瞬间全懵了。
转窑村烧制青砖,一窑竟要花费半个月,而中间工序之复杂,简直让人崩溃,还有有很多东西,他压根就听不懂。
不过程四感觉不需要懂,因为他听完对方的话,立刻就否决了这种烧制之法,它的成本实在太高了。自己这么干,只能赚辛苦钱——难怪砖窑村青砖卖这么贵!
房木说完,殷切的看着程四:“程师傅,你觉得我的法子怎么样?不瞒您说,这种青砖的烧制流程,是经过我们砖窑村无数前辈花费巨大心血改良成的。
其中我也有功劳,你看,第三天、第六天、第十一天,以前是……样的,经过一改,就成了……,一下节省了小半天时间。”
“程师傅觉得我改动的如何?”见程四呆愣愣的样子,房木忍不住再次问。
程四摇摇头:“不好意思,你说的我听不太懂!”
房木不由一阵失望,改良青砖烧制方法,是他一生最自豪的成就,在他之前,无数前辈可是都失败了,他可是被称为砖窑村五十年来最聪明的大师傅。因为此事,他甚至有希望成为下一个村长。
因为要保密,在村里他就算再心痒难耐,也不能乱说,没想到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可对方却听不懂。
也难怪,程四烧砖之法是偷学的,对一些技巧不懂很正常。
他刚想安慰两句,就听程四道:“你烧出的砖之所以呈青色,是因为中途加入降温除痒的环节。既如此,我认为你往窑中加水前,可先将水变成雾,这样效果会好一点。”
房木一下就呆住了。
是啊,雾状的水不仅能更好的除去窑中空气,还能防止窑中温度短时间内下降过快,导致砖体炸裂,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研究青砖多年的房木,立刻判断出程四话语的正确性,仅这一个问题,他今天就没白来,那十贯钱也没白花。
等房木说完,程四也开始自己的讲述,虽然否定了青砖的烧制方法,但他还是按照约定,将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他知道房木说的都是真的,对方既然有诚意,他也不愿被人看轻。
程四说完,房木就呆住了:“这么简单?”
没错,程四说的红砖烧制方法,比青砖要简单太多,甚至简单到他难以接受。
如果真如程四所说,那红砖的烧制成本,至少比青砖低三倍。
三倍啊!再想想对方红砖卖的价钱,这哪里是在卖钱,这简直是抢钱!
“按程师傅你的说法,你卖十块砖,就能赚一文钱?”强行压住激动的心情,房木小心翼翼的问。
提到这个程四就伤心,要不是钱,他能落到今天的地步?
“刚开始是这样的,等技术熟练些,还能多赚半文,不过基本就这样了。每天拼死拼活的不划算,我已经不想干了。”
房木惊诧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十块砖赚一文半钱,你还嫌少,那我们三十块才赚一文的怎么活?
这个程四,该不会骗自己的吧?想了想,他问:“程师傅说的方法,我以前试过,可惜都失败了。所以你的方法……”
见房木不信自己,程四有些生气,这点小事,我犯得着骗你吗?他问:“你给我说说你的方法,我看看到底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房木顿时有些不忿,你一个半路出家外加偷学的家伙,有资格指点我吗?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将自己的方法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刚说完,就听程四道:“你失败的最大原因,是砖窑的温度太低。粘土凝结时,温度非常关键,你烧砖的过程连风机都没有,怎么可能成功!”
“风机?可是铁匠铺用的那种?”房木惊问。
程四一愣:“不是,铁匠铺的风机风力虽大,但不适合烧窑用。我们用的风机出自飞龙帮,既结实又耐用,你有空可以到韵溪村看看。对了,这玩意我家现在还有好几个,你想要就送你了,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
程四却不知,此刻的房木心中掀起的,是何等的惊涛骇浪。他浸淫砖窑半辈子,一直试图改变砖窑的烧制工艺,却总不得其法,今日听程四一说,他立刻犹如醍醐灌顶,勃然爆发。
没错,温度,就是温度!
由粘土到砖石,最关键的就是温度,自己一门心思想着改良方法,为什么没想到改变温度?
惭愧之下,他将自己的见解对程四和盘托出,这下程四也呆住了,他想到自己刚开始学习烧砖时,钱宇专门给他讲的那节课。
钱宇讲的很随意,中间还夹杂着看玩笑似得笑骂。他以为是这个懒货在敷衍人,现在才明白,钱宇看似普通的话,无不字字珠玑,特别是对红砖烧制原理的诠释,更加简单而直接。
自己能学会烧砖,并有能力对烧砖工艺进行改良,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钱宇讲的太清楚了。
他父亲曾说,一个好的老师,不是对方学识有多渊博,也不是对方有多勤奋,而是他能将最复杂的东西,用最浅白的话讲出来,让你一听就懂,一学就会。
这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告诉他,钱宇就是这样的人。
别的徒弟拜师,老师都是教一半留一半,以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钱宇却是唯恐你学不会,就怕你听不懂。为此,他可没少惩罚韵溪村的那些榆木脑袋。
程四忽然就后悔了,当初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非要离开韵溪科技?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他失去的无疑要多得多。
房木得到想要的答案,喜滋滋的走了,只留下程四站在孤单的城墙上,看着落日的余晖静静发呆。
“轰隆隆……轰隆隆……”
什么声音?
瞬间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房木惊恐的看着前方。
这声音很小,却急促有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渐渐变大,房木的心脏被震得噗通噗通的响。
不知什么时候,轰隆隆的音波像大海的波涛,带起远处漫天的烟尘,黄腾腾的,犹如沙漠中的沙尘暴。
脚下的城墙不停的在震动,他站立有些不稳,若非下盘有力,估计会直接摔倒在地。
和程四身体不稳相比,白京飞要凄惨得多。
之前他正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听到声音后,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而且是脸先着的地。
狼狈的爬起来,白京飞的脸色苍白苍白,他不敢置信的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马阵,口中结巴半天,才蹦出四个字:“胡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