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快放开我,救命啊!”刚庆幸自己蒙混过关的钱宇听到真要拿他祭神,吓的脸都白了,只是无论布衣还是锤子,都是做惯重体力劳动的,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即使拼尽全力,又怎么挣得脱?
他心里暗暗悔恨不已,早知这样昨天晚上就逃走了,当时听完石头的诉说,他仗着艺高人胆大,认为区区一口盐井怎么可能难得住自己,实在不行就守在盐井旁,以自己超前的知识,大不了多用点时间,再难的事也能搞定,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今天就要拿他开刀!
当钱宇被强行拖出门外时,门外已经站满了人,粗略一看,都是些老人孩子,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些人显然已经知道钱宇冒犯神明的事,看到他被拉出来,个个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看钱宇的眼神,就像不共戴天的仇敌。
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老人拄着一根黑色拐杖,上面雕有浓密的花纹,一举一动都带着丝丝威严。钱宇听小禾谷说过韵溪村村长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如果他没猜错,应该就是这位老者了。
出乎意料的,布衣看到他,心中忍不住一突,他和老村长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作为韵溪盐井的实际管理者,他在韵溪村权威极重,按惯例,只要接掌韵溪盐井者,上一代村长同时会把位置传下来,可轮到他却是例外,因为他是韵溪村的女婿,至少布衣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心里不平,但布衣还是连忙上前行礼:“老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您身体不太好,还是在家多多休息!”
白发老村长摇摇头:“我老了,没剩几年活头,怕什么?与其在家闷死,还不如多出来走走,这就是那个外来者?”
看村长指着钱宇,布衣点点头:“嗯,他就是禾穗在韵溪里救的那个人。”
得到布衣的肯定,村长气哼哼道:“孽障,我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就穗丫头心地善良才会救他,没想到救的却是个白眼狼!”
村长的话立刻引来村民的同仇敌忾:“村长说的对,这样的白眼狼不能留!”
“他触怒了水神,以后盐井产的盐恐怕就更少了,打死他!”
“不能打死,还要拿他祭神,这样才能平息水神的怒火!”
“祭神!祭神!祭神!”
村民的呼喝声此起彼伏,那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钱宇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见惹了众怒,钱宇下意识的缩缩脖子,他很担心这些人骂着骂着脑子一热冲上来就把自己撕了,他甚至做好了准备,可下一刻,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这些村民忽然齐齐止住了叫嚣,场面陷入空前的安静。
钱宇一愣,随即顺着村民的目光望去,却是小禾谷也被押了过来。
哄……
人群再次陷入喧嚣:“这不是谷子吗?怎么把他也绑了!”
“他该不会也冒犯水神了吧?”
“这可怎么办?上次我家断了粮,还是禾穗把自己的口粮拿出来,才救了我的命!”
“你一把老骨头,死了也没什么可惜,我小孙子生了重病,我又走不动路,要不是禾穗背着他跑到庆丰县城找大夫,现在人估计都没了,那可是有足足二十里路啊,禾穗跑了一夜,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布衣,你要敢动小禾谷试试,老婆子和你拼了。”
“于老夫人您息怒,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小禾谷那么懂事,怎么可能冒犯神明呢,就算他做的有些不对,也是童言无忌,当不得真的。”
“对对,小孩子不懂事,教训两句也就是了,怎么能绑着呢,把孩子绑坏了怎么办?小谷子,来奶奶这,奶奶家还有半块饼,一会给你吃……”
……
老村长看着小禾谷,神色丝毫没有意外,他一直等到村民的议论声平息,才对布衣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布衣没想到村民的反应竟然这么激烈,他有些不知所措,村长的话仿佛在给他解围,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吩咐锤子看好钱宇,快步跟了上去。
韵溪盐井离韵溪并不远,老村长带着布衣来到韵溪旁边,二人沿着溪流而上,溪水潺潺,将他俩的谈话彻底掩盖住:“布衣,你说实话,小谷子是不是和那个外来者一样,拉了柴回来的?”
布衣没想到老村长会这样问,他仔细回忆道:“应该没有,拉柴禾的人是那个钱宇,不过他们回来的时候,小谷子一直跟在后面。”
听到这里村长明显松了口气:“这么说,小谷子是无辜的?”
布衣道:“他没有亲自拉柴禾不假,可他看钱宇拉柴却不阻止,同样是亵渎神灵……”
老村长摆摆手:“小谷子只是个孩子,他就算有错,也是年幼无知,水神大人宽宏大量,不会和他计较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小谷子有些地方的确不对,那就罚他回去闭门思过吧,就这么定了!”
布衣怔怔的看着老村长:“这个……”
老村长却不看他,而是道:“石头,你去把小谷子带回去,亲自盯着他闭门思过,谁要是敢阻拦,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布衣连忙扭头看去,却见石头向老村长恭恭敬敬的一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着石头的背影,布衣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村长看着布衣,神色复杂难明:“布衣啊,这些年你为韵溪村起早贪黑忙前忙后,按理说我早该把村长的位置传给你了,但我却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老村长咄咄逼人的样子,布衣忽然脑子一热,说出了一直不敢说的话:“我明白,我只是韵溪村的女婿,不管怎样,你们都不会让我当家的。”
谁知老村长摇摇头:“对我来说,女婿和子侄没什么区别。只是作为村长,要时刻为村子着想,有些事你太执着,这会让你失去理智的,这一点石头就比你强。”
布衣没想到老村长竟然这样说,他有些不服气:“难道我做错了吗?亵渎神灵,只有通过祭祀才能平息神的怒火,韵溪村才能的得到神的庇佑,韵溪盐井才能煮出更多的盐,大家才有饭吃,这有什么不对?”
老村长颓然的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再好好想想吧,穗丫头是个好孩子,她不在,你要照顾好她的弟弟!还有,从今天起,你就是韵溪村的村长了,本来我还打算再帮你分担一段时间的压力,可我真的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只能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说完,老村长迈着沉重的步伐渐渐消失在远处!
布衣愣神了很久,老村长的话云里雾里,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完全不明白,至于村长一职,他倒不是很在意。摇摇头,布衣索性不再去想,村长不让动小禾谷那就不动,但神的怒火必须平息,好在眼下还有一个罪魁祸首,希望还有用!
钱宇看着面前议论纷纷的村民,紧张的心情陡然平复不少,他原本以为,这些村民会和布衣一样,看到他就喊打喊杀,像不共戴天的仇敌。但现在他明白了,这些人是来给小禾谷求情的,这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看着村民们担心的目光,钱宇心中感动不已,多好的村民啊!他们心底善良,他们勤劳朴实,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能甘之如饴、任劳任怨,只要给他们一点小恩惠,他们就愿意为你奉献一切,哪怕得罪心中的神也在所不惜。他们已经脱离了愚昧和野蛮,他们用微笑来面对苦难,他们是一个伟大的群体,他们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一个青年从溪边走来,他一边走,一边打着奇怪的手势,当村民看到这个手势,顿时发出胜利的欢呼!青年脸色黝黑,体格健壮,不是昨天和钱宇聊了半夜的石头又是谁?
石头走到小禾谷身边,伸手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同时大声道:“村长有命,禾谷的行为虽有亵渎神灵之嫌,但神明仁慈,念他年幼无知,特赦免他的罪过。不过禾谷亦当引以为戒,从现在起,在家闭门思过三月,以示诚意。”
看着石头侃侃而谈,小禾谷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他低着头,语气沉默:“石头大哥,村长和大家都是你叫来的吧?你是不是用了那块石牌?”
石头一愣,他显然没意料到小禾谷会这样说,不过小禾谷人小鬼大他早就知道,只好点点头:“是啊,我原想用武力把你救出来,直到今早才想起家里还有那块石牌,反正这玩意也不能当饭吃,天天还要提心吊胆的供着,不如用掉,现在好了,无事一身轻,信不信今天我一人就能煮够两百斤盐?”
小禾谷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石头大哥,那石牌可是你爹用命换来的,你……”
“行了,废什么话,你的任务就是回家面壁思过,不能说话也不能出去玩!”石头说着,语气又忽然放缓:“放心,我会按时去给你送饭的。”
眼看石头拉着小禾谷就走,一旁的钱宇连忙叫道:“石头兄弟,快给我也解开吧,你的锤子兄下手特狠,把我的胳膊都勒肿了。”
石头扭头看他一眼,眼眸深处是抱歉的眼神,然后他又扭过头,一言不发的朝前走。
钱宇一看大急,忙朝他追过去,却被旁边的锤子给拦住,钱宇不解的问:“干嘛拦着我,我要和小谷子一块回去。”
这时一个声音道:“想走,我可没说过要赦免你!”布衣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这里,他看着钱宇,嘴里露出残忍的微笑。
钱宇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为什么小禾谷能赦免,我就不行?我今天还不到十八岁,同样未成年!”
看着钱宇那张成熟的脸,布衣嘴里全是质疑:“十八岁?我看你二十岁也有了吧。”
“我面老,不行啊?”
布衣却不愿再和他废话:“把他给我绑起来,开香堂、摆香案,我要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