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此时的山谷内,只有拓跋匹夫的小院,才是唯一的净土。
师徒二人已经住在这里八年了,拓拔槐已经二十二岁。这八年里,开始的时候,他由衷的敬佩谷内人们的高尚品德。
后来,他见识到了悔过院的暴力凶残,他开始迷惘,他不知道这些人们到底是善还是恶,他不知道这些人们做的是对还是错,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再后来,有一个谷内的原住民被抓进了悔过院,他更加迷惘了,他不知道人们心中的美德为什么突然之间消失了。
当谷主将悔过院里面的所有人都放出来,给了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时,他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痛改前非,回到从前的样子。
可是,事与愿违,很快的,更多的人被关进了悔过院。
谷内的美德似乎在短短的时间里面,彻底的消失无影了,仿佛以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如今的人们,方才是真实的自己。
最终,这里成了地狱,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茶茶做的,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茶茶是如何做到的。
院内,拓拔槐向拓跋匹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拓拔槐问:“师父,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拓跋匹夫答:“每个人心中都有两个小人,一个名善,一个名恶,当善强过恶时,人便为善,当恶强过善时,人便为恶。”
拓拔槐问:“那么,这里的人们,到底是善,还是恶?”
拓跋匹夫答:“这里的人们,既不是善,也不是恶。”
拓拔槐问:“何解?”
拓跋匹夫答:“因为他们把那个名为善的小人,硬生生的化为了自己的本能,把恶彻底的封印在自己的心里,不外显分毫。”
拓拔槐问:“那不是很好吗?他们应该是善啊?”
拓跋匹夫答:“可那名为恶的小人却从未消亡,它时时刻刻的存在着,成长着,积累着,影响着人们的思绪,长此以往,它必将与善同归于尽,带着人们走向万劫不复。”
拓拔槐问:“可多少年来,为什么一直未曾发生呢?”
拓跋匹夫答:“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削弱那个名为恶的小人力量的办法,那就是悔过院的存在。他们自欺欺人的给心中的恶披上了善的外衣,在悔过院里面让那个名为恶的小人打着善的旗号为所欲为,发泄着恶的力量,使他永远不能打破善的牢笼。是以多少年来从未出事。”
拓拔槐问:“那为什么现在却出事了呢?”
拓跋匹夫答:“要知道,物极必反,凡事过犹不及。他们既然能把善化为本能,那么恶为什么不能化为本能呢。而茶茶这些年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她要将这里的所有人都便成彻头彻尾的恶人。”
拓拔槐问:“如何将恶化为本能?”
拓跋匹夫答:“很简单,当一个人日复一日的重复做一件事情,那么,那种行为必将化为他的本能。”
拓跋槐了然:“所以,茶茶才会费劲心机的抓了那么多的人回来,就是为了让人们重复性的进行为恶的过程,从而把恶融入他们的骨血里,替换掉人们的善。”
拓跋匹夫笑道:“对,茶茶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她做到了。”
拓拔槐又问:“可是,真的要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毁灭吗?”
拓跋匹夫答:“那要看她的心中到底有多深的恨。”
拓拔槐问:“如何化解她心中的恨?”
拓跋匹夫无奈:“我也不知道。”
“我要去找她谈谈。”拓拔槐说完,走出了小院,向谷口走去。
茶茶远远的看着拓拔槐走来,开口笑道:“师兄,你看看这里,这才是真实的人间,而不是以前那种表面祥和,实则毫无生机的死地。”
拓拔槐从茶茶的笑声里面听出,她是真的很开心,叹了口气,用心传言:“我看到的是人间地狱。”
茶茶笑得越发艳了:“哦,是吗?人间地狱,那也是人间啊,他们应该谢谢我,因为我把他们从一具具行尸走肉变成了真正的人。”
“可你把他们变成了真正的恶人。”
“难道他们以前是善人吗?”
拓拔槐无言以对,沉默许久,再次传言:“能不能放过他们?这毕竟是八万多条人命。”
茶茶沉默了很久,脸上的笑容慢慢的退去,化成了平静,平静的有些阴森,她缓声说着:“师兄你知道吗,我原来是个男孩子的。我七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个人,将我们一家人带到了这里。第一天我的父母就死了,就因为我的父亲不让那人强奸我的母亲,所以他们就死了。他们当着我的面,**着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忍受了三年的折磨,也死了。他们不给我饭吃,所以我吃了我的姐姐。然后我每天蜷缩在他们的脚下,仅仅是为了乞讨一点饭食。直到我遇到了师父,我恳求师父把我变成了一个女孩子,那之后的两年里面,我都不知道我的床上到底上去过多少人,他们没有人性的,你无法想象那些事情的丑恶。我出来了,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把这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师兄你觉得我会放弃吗?”
她面色平静的叙述这这些事情,连眼神都没有半点的波动,仿佛经历这些事情的人不是自己。而拓拔槐的眼中却噙满的泪水。
他往回走去,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可能劝说成功这个女人。除非他杀了她,可显然,他不会这么做。
回去的路上,却见到了拓跋匹夫,他骑着来黄牛,身后跟着大黑狗,看见他之后,侧着身子对他说:“这里我呆烦了,我们走吧。”
拓拔槐点头,跟在了老黄牛身侧。
来到谷口,茶茶起身跪拜。
拓跋匹夫对茶茶说:“我们在谷外等你三日,三日后,我们一起走。”
说完,也不等茶茶答话,自顾自的带着拓拔槐走出了谷口。
茶茶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让他不要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了,直截了当的抓紧解决。
她握紧手中的止杀剑,迈步走进了山谷,与拓跋匹夫师徒俩擦身而过。
她遇到了第一个人,止杀轻扬,人头断落,鲜血喷涌,这是她这一生所杀的第一个人,她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有的只是快意,无边的快意。
杀了第一个,自然要杀第二个,她在谷内随意的行走着,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
太阳升起又落下,她却毫不停歇,二万个,三万个。
月亮升起,她却毫不疲惫,四万个,五万个,六万个。
她绕着山谷一遍遍的走着,一个个的数着,七万个,八万个。
那一个个,都是人头。
八万六千三百七十二个,八万六千三百七十二个人头,滚边了整个山谷。青石被血染红,深井溢出了鲜血,楼阁俱已死寂。
血淋淋的地狱。
她在这地狱里面走着,似是巡查自己的领地,她不知疲倦的走着,仔细的观察那些人头的面孔,似要死死的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将所有的人头一个不落的收集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她坐在小山前,细细的观赏。
月亮又一次的升起,遗恨又一次发作,那八万六千三百七十二人的恨,直接追加在她的身上,痛苦呈几何倍数激增,她于人头中打滚,于痛苦中嘶吼,可那扭曲的面孔却挂着畅快的笑容。
当太阳又一次,她踏着晨曦走出了这座山谷。
山谷外,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茅草屋,师父牵起了她的手,对她说:“怎么搞的这么脏,屋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洗澡水,去洗洗。”
她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污,闻之令人作呕,于是走进了屋子,宽衣解带,细细的清洗。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走出屋子,发现拓跋匹夫和拓拔槐正坐在桌前等她,桌上摆放着简单的四菜一汤。
她坐在拓跋匹夫的左手位置,三人开始进餐,吃着吃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再也止不住。
拓拔槐放下了碗筷,将她拥在怀里。
拓跋匹夫对她说:“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
那年,她二十岁,拓拔槐二十二岁。
那年,她摆脱了过往,师徒三人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