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纹忍着,待这几个人全凑过来,她就将手里的簪子一抖,绿色的液体喷洒出来,溅到他们的脸上,自己便赶紧用手捂了,再求逃脱。
可她没料到,簪子里的液体即便不用,也会挥发。这几个人惊异地看到眼前浮现着几只绿色的萤火虫,不知是真是假,想赶,突然觉得不对劲,脑子一晕,人就栽在地上了。随后,萤火虫很快消失了。这几名汉子,还有这徐牙婆,只是昏厥过去,但没死,这一点绿色的汁液并不足以将他们毒死。
可秋纹认为他们死了。
她知道自己又犯了杀戒。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她行的是正义之事。如果她不自保,今天倒霉的就是她。何况,从那牙婆口里也得知,他们逼死过人,且还不知一个。这样的人,就是祸害,就是杀人犯,早该送了法场入刑的。
如此一想,秋纹心里一点儿也不怕了。
她朝那条河狂奔。可走着走着,却发现怎么也到不了那儿。秋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海市蜃楼。她的正前方,哪有什么小河大河,有的只是走不尽的草地。秋纹慌了,她累了,走不动了,蹲在地上,一时就不知怎么办好。可想想又不能不走,不走,就回不到江城。她想赶那马车,可那马儿诡异得很,见几个主人都栽倒在草丛里,嘶嘶鸣叫着就朝秋纹奔来。马儿要将秋纹踩死。这更令秋纹害怕。
没奈何,她只得朝小路走,朝茂盛的荆棘丛里走。那马儿吃了通,扎了蹄子,终于停住了脚。
秋纹在慌乱中走错了路,她沿着一条小路走,竟是走到这岫山里了。当天辺泛起鱼肚的颜色,日头要升上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山里了。
她看见了炊烟,听见了公鸡的鸣叫,还有几个在水边浣衣裳的妇女。秋纹迷路了。将心一横,她走到水边,询问一名妇女:“大姐,你有吃的吗?”
这几名妇女正在水辺拿着棒槌说笑,听见身后有人,都很诧异,回了头,见是一个满脸污秽可又十分标致的姑娘。“你是?”
“我是江城人。因被人绑架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天黑了,不知往哪里走,哪儿有小路,我就朝哪儿走,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世道险恶,尤其是人心。
这几名妇女谈不上坏,但是愚昧。她们见秋纹长相标致,就彼此用土话耳语了一番,秋纹听不明白。
其中一个妇女就咕咕地笑,另几名妇女也在旁附和。
岫山的山民,会说一点儿官话,也会说土话。她们的祖先都是从遥远的番外迁徙而来,一代又一代的,也学会了天云国的方言,但老祖宗留下的土话,却也不曾丢。原来,她们在商量,要将秋纹带进村子里,说给一户人家当媳妇。这户人家在岫山还是有点地位的,算是村民们采石的头头儿。只因这头头儿媳妇去年死了,家里又有一个娃娃无人照看,所以她们一眼就瞧中了秋纹。
“你喜欢小孩儿吗?”一个妇女洗好了衣服,端着木盆,提着棒槌过来问。这几名妇女的衣裳也保留了一点部落的古风,岫山女子,未婚的一概穿红,已经的一概穿蓝,那上了年纪就是一身黑,且她们的头上还用一块花布包扎起来。
秋纹点点头,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们能给我一点东西吃吗?”
她是真的饿。
她记得大爷与她说过的:不管在哪儿,不管身处怎样的环境,头一个,就是不能饿肚子,想方设法,都不要挨饿。
“有的,你跟我们回去。”
秋纹以为,这些妇女看似淳朴,也都一副已婚的贤良样子,应该不会和徐牙婆那般,都该是良善的人。虽然,对她们溺婴的行径,秋纹还是摇头的。
这几名女人就将秋纹带着,一路走了老远,走进了一个山腰里,到了一户人家跟前。这户人家盖的不是茅屋,而是几间高大的青砖大瓦房,瓦房旁边还有两处小楼屋。秋纹已经看出来了,那徐牙婆子说得没错,这里的人的确不穷。家家户户不是瓦房就是二层的吊脚楼。这户人家应该是最有钱的。这几名女人虽然衣着普通,但颈上戴的璎珞,手腕上戴的金镯子,还是十分晃眼。
一个女人叫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点畏惧。
院门就开了,出来一个面黧黑的男人。男人约莫三十多岁,听了这女人的一通唧唧哇哇,就笑了笑,走了过来,在秋纹面前瞧了一瞧。
他这神色让秋纹看了极不舒服。
这种眼神让她想起风月场所里那些常客,虽然那些地方她从未涉足。
又有一个女人过来说了一句什么。男人就微笑点头。
几名女人就端着木盆要走,秋纹连忙跟上。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别跟着我们啦。他就是你的男人。你一个单身女子,进了我们岫山,哪能再出去呢?还是乖乖跟着阿邦哥回去,当他的婆娘。”
这一次,女人们倒是说着麻溜的天云国地方话。
秋纹真的懵了。她好不容易逃脱了徐牙婆等人的掌控,却不料误打误撞地进了岫山,还是要被这些人要挟。
“婚姻不是买卖,更不是绑架。我有婚约的,你们只是在和我开玩笑。”秋纹竭力镇静。
不料那称作阿邦哥的,突然过来拉住秋纹的手,将她一直往门里拽,这个行径无异于抢劫。秋纹害怕了,果然深山里的人不开化,就算有钱了又怎样?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当了我的媳妇,就认识了。”
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婆娘死了后,仗着采玉有钱,他也去外面的勾栏找过姑娘。但眼前的这个姑娘简直就是天仙。
“我不要当你的媳妇。”秋纹想喊救命,但又知道喊叫无用。她已经在岫山了,她孤立无援,喊破了喉咙也没用的。
“我说了算,你不当也得当。”
男子拖着秋纹,一直拖到一个房间里面。屋子里出来一个老女人。老女人一身黑,头上也戴着花头巾。她盯着秋纹看了看,就咧着没牙的嘴儿笑,好像对这个进家门的姑娘非常满意。
这老女人正在做饭。秋纹闻出来了。她突然不激烈抗拒了,要吃饭,吃得饱饱儿的。她突然就问这老女人:“你在做什么?我饿了。”
男子一愣,看秋纹的神情松缓,以为她改主意了。
老女人是个哑巴,她朝着秋纹不停地比划,却说不出话。男子就告诉秋纹:“锅里煮的野鸡肉,野鸡炖蘑菇,还有一盘腌的兔子肉,还有熏猪肉。”
岫山的人口味重,除了喝酒,就是吃肉。他们于主食倒是少吃。秋纹一听是这些,兔子肉她吃不下去,熏猪肉太干太柴,不过她顾不的了,填饱肚子要紧。
“我想吃野鸡。”
“我给你盛。”阿邦很高兴,果然给秋纹盛了满满一碗香喷喷的野鸡炖蘑菇。秋纹拿起筷子,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
那老女人更加高兴,又从屋里牵着一个三岁男娃的手,出来了。
这孩子看着秋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
“叫娘,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娘。”阿邦牵过男娃的手。
这让秋纹更加惊愕。天啊,她经历了什么?都是那雪雁。此女恶毒。如今她身陷囹圄,想一个人从山里逃脱,不是易事。
不如顺应而为。
她看出来了,这个叫阿邦的,就是要找一个女人,将这个家圆起来。虽然急吼吼了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坏人恶人。只是这岫山的人可知道,女人是也是人,女人不是货物,不能随意买卖。看中了哪家姑娘,可以请媒婆上门提亲,备注丰厚的礼品,拿出十分的诚意。
秋纹不说话,既不答应,也不摇头。
那小娃儿果然开口叫了一声“娘”,这听在秋纹耳里十分别扭。想了想,秋纹就对他笑了笑。笑,也是友善的表示。阿邦愚昧,但这小娃儿是无辜的。
秋纹继续吃小鸡炖蘑菇。
吃完了,她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儿。接下来呢?还要逃跑吗?不能了。不知道哪处是真正出山的地方,不能瞎跑。
可是,如果不试一试,搏一搏,自己将永远不能跑出去。
秋纹就对阿邦道:“你们这里的人不吃饭么?比如米面杂粮之类。总是吃菜,吃得我嗓子都冒烟了。”
“你可以喝酒。整个岫山的婆娘都会喝。”
秋纹摇摇头:“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
喝酒怎能教?不过,若他因此喝醉了,不省人事了,一个哑巴妇人,一个小娃儿,自己还是有逃出去的机会,只要让这阿邦告诉她:出山口在哪儿。
“你要是有米,不如做一点儿米饭。”
那妇人虽然哑,但听得懂话。她马上就点头,用手比划了一通,进了厨房。
秋纹就道:“你想喝酒,你自己喝。我刚来你家里,还不熟悉,更不知道你的酒量,我要看看你能喝多少。”
阿邦一个山里的小头头儿,也是去外面见过世面的,听了秋纹这样一说,就笑:“你是想把我灌醉,然后逃走?我告诉你,岫山山里有老虎,还有狼。每一年,都有被虎狼吃掉的人。”
秋纹一惊。
因她不知真假,心中便更焦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