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九歌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找到暗道的踪迹,更没想到暗道的藏身之处就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
这同她本来的设想不同。
她本以为作为一条紧急逃生通道,再怎么样,它的四周应该也布满了陷阱或者是危险。
不管如何,都不应该是如此的光明正大。
暗道入口窄小又黑,一眼望不到头,石子扔下去后有长长的回音,久久不能消散,只是声音渐渐远离,到最后变成了一声呜咽。
看得出来这条设在皇宫中的暗道一开始设置成了倾斜的坡。
入口处的暗道又窄又暗,人进去之后便迅速被其吞没,伸手不见五指。姚九歌顺着斜坡缓缓往下滑,扶着的墙因为常年没有光亮很是冰凉。
在这样窄小的暗道中,只是呼吸声都被轻易地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斜坡陡然停止,前方烛火将暗道照亮,至少不像一开始那般的黑暗了。
姚九歌扶着墙站立,转过头看向已经又重新关拢的石门,舒了一口气。
站在此处光亮处,回头看经历过的黑暗,竟然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光与暗在此时相见,融合成了一条直线。
前面是黑暗,后头便是光亮。
看来他们为了防止暗道过亮被人怀疑,因此才将一开始的道路设置成了一条斜坡,且没有光亮,即便有人突然闯入,也会因这黑暗而萌生了退意。
谁能知道黑暗的尽头会有什么东西?未知的事物一向令人忌惮。
姚九歌又朝前走了一段路,后头的黑暗渐渐的后退,变得越来越模糊,而眼前的光亮则越来越灼热。
她不能后退,既然已经迈开了这一步。
更何况……她眸色深沉,有些担忧地看向前方。
蒋迁身上的幻境,蒋宿所中的食梦虫,都无法等待,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此时只有她一个人,顾左和顾右还在宫外忙碌,陈上陈下也被自己派去监视乔荧,而秦疏白则因为被自己的胡闹而回了宫殿。
如今的情况,不论发生的事情好坏,她都只能自己面对了。
姚九歌舒了一口长气,眉头却皱的越来越深了。
“蒋迁!?”
不知又走了多久,姚九歌终于在前头遇见了自己所要找的人。
此时的蒋迁和蒋宿被人以背靠背的姿态绑在了一起,面对着自己的蒋迁更是被人蒙住了嘴,长长的布条被人系了死结,一双眼通红又愤怒,已经有了几分血丝。
布条系的太紧,姚九歌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拆了下来,随后,她顺着蒋迁的脑袋往后一看,见两人的双手皆被束到了背后,用一根看着就很坚实的绳子绑在了一起。
蒋宿低垂了透露,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发出一句话。
姚九歌皱了皱眉头,倘若蒋迁和蒋宿从他们离开鬼街那一天开始就被绑走了的话,那他们两个还能活着也真的算是奇迹。
姚九歌觉得时间愈发紧迫了,倘若他们两个在被救之前是因为存在了一丝希望等待人来救的话,那么此时她的到来就无疑让两人瞬间放松。
可有的时候,人在生死关头,突然的放松却是比紧绷更加致命的东西。
生怕他们两个人因为放松而累死过去,姚九歌蹲下身来立刻掏出了无命笛,想要同时镇住他们两个。
“快走。”
“什么?”
蒋迁几天没有说话,又因为许久没有喝水,嘴唇已经发白到干裂,嗓子也有些干哑,大约是许久没有说话,所以此时的声音有些轻,也有些模糊。
蒋迁费力的抬起眼看向她,一张脸满是着急,可因为双手被绑住,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推开她,所以只能重复道:“快……走!”
他这一次大约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但却也只是在这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产生了一点点的回音。
姚九歌眯了眯眼。
蒋迁和蒋宿的出现确实很突兀,细细想来,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找到人的确有些奇怪。
姚九歌眉眼一转,突然起身,将无命笛重新放回,不带任何犹豫地朝前头跑去。
“站住!是谁在那里!”
姚九歌跑到一半,立刻听到身后有人怒吼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短弩处于准备状态的声音。
她甚至能听到弦绷紧时发出的轻响。
能够持有短弩的必定就是鹰网,那么身后来人的身份也就清晰了。
“陛下,是将军……”
“他怎么在这里!?”
姚九歌一怔,立刻无语的闭了闭眼睛,暗暗骂了自己一顿。
她还是太冲动了。
早知道应该同秦疏白商量商量的。
“朕再说一遍,你是谁!”
姚九歌无语了一阵,知道自己现在再走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她叹了一口气,只好认命地转身。
“是你?”
吴元兴没有想到,这个胆大包天闯入暗道的人会是秦疏白身边的人。
他那张脸因为过于震惊而有些狰狞,整个人都呆呆的,显然还没有从这个事实中缓过来。
就站在他身边的歌图却没有这份震惊的心思了,他看了一眼呈无奈色的姚九歌,勾起了一抹冷笑,空空荡荡的左袖也证明了其主人此时的冷色。
他向来是有仇必报,不会因为对方是什么身份就放过他。
既然秦疏白他惹不起,那么拿他身边的人开刀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歌图狠毒的扫过姚九歌,心里冷哼了一声。
杀了这个女人,一定比直接杀了秦疏白还要痛快。
他几乎已经能预料到得知这个女人死亡的消息后,秦疏白的脸上会有怎么样的表情。
是愤恨?还是绝望?
歌图越想越满意,道:“陛下,您看,这个女人鬼鬼祟祟地闯入暗道,还绑了蒋将军,看起来是要拉着他们去做什么。”
“朕老早就放了他,为什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歌图好心地提醒道:“陛下,这女人突然闯入皇宫,一定别有所图。”
歌图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鹰网的首领也继续道:“属下方才看她被长乐公主抓回了宫,随后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突然从长乐公主手中逃脱,箭雨之下轻松自如,还有两个神秘的男人保护。”
暗道内突然一片安静。
歌图等了等,觉得吴元兴的情绪酝酿的已经差不多了,便适时地又添了一把火,道:“不瞒陛下,小臣先前便已经见过这位药儿姑娘了。”
吴元兴眉头猛地一跳,微微偏头看向他。
歌图恭恭敬敬的半弯着腰,道:“当时药儿姑娘同这位蒋迁公子闯入我府中偷窃,被小臣的兄弟抓住后,为了逃命,他们曾说自己是大晁人。”
“哦?”
吴元兴此时的表情倒有些平静,只是语调平和,听着莫名起了一阵寒意。
“药儿姑娘还说……这位蒋公子,会是大晁下一任皇帝,小臣本来是不信的,可如今她闯入皇宫,突然绑了蒋将军,又伤害了长乐公主……”
歌图顿了顿,像是猜测一般的小心翼翼道:“陛下,他们或许……会对南尺不利啊。”
歌图回忆了一下南尺和大晁的状况,很自信的开口道。
此时姚九歌被抓到人在暗道,这本身已经是犯了死罪,更何况其还涉嫌绑架蒋宿和蒋迁。
偏偏这两个男人的身份在此时都那么敏感。
大晁和南尺向来交恶,近几年更是频繁发生摩擦,像吴元兴这样的人一定忍受不了这样的人存在南尺当中。
吴元兴听了歌图的话,猛地将视线看向坐在地上的蒋迁,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他身后的几个属于鹰网的人守在他身后,此时看来,极具压迫性,尤其是在此时所有事情都倒向了对她不利的那一面时。
“药儿姑娘可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姚九歌沉默的摇摇头。
吴元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时间无话,可是他也没有发出命令抓住姚九歌,场面就这样僵着,一时间,谁都不敢率先说话。
最后,到底还是吴元兴打破了尴尬,他突然笑了一声,道:“药儿姑娘看来是不小心闯入了暗道,只是这暗道的性质实在太过重要,所以姑娘才会被人误会。”
姚九歌挑了挑眉头。
“是朕小题大做了,姑娘岂是那般的人?”
“陛下?”
吴元兴伸出手来制止了歌图的话,他看着姚九歌,继续笑道:“疏儿怎么没在你身边?”
姚九歌愣了愣,还没等她开口,吴元兴又继续道:“朕听说疏儿早晨亲手为你做了早膳?”
姚九歌点点头。
“疏儿对你是真好啊……”
吴元兴像是在感慨一般,看着姚九歌的目光也似乎有了一丝慈爱,不像方才那般的咄咄逼人,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此时的态度不仅让姚九歌有些奇怪,歌图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可吴元兴既然已经做出了一副不打算追究的态度,那么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或多或少,他都有些不甘心。
分明大势已定,为何突然会在末尾发生变化?
姚九歌看着吴元兴态度突变的模样,心里有些生疑。
蒋宿和蒋迁被关在暗道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引出她,而吴元兴之前的反应也很像是因为此时而震怒的模样。
再加上其来此还带了那么多鹰网的人就证明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作为一个喜好酷刑又毫不手软的人来说,吴元兴此时的异常就显得愈发的反常了。
姚九歌理了理这发生的一切,突然懂了。
她挑了挑眉头,笑道:“狐狸对我确实很好,他一向最宠我的。”
吴元兴闪了闪眼眸,又一次看向了蒋迁,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