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欧阳衍的银铃声后,姚九歌本来想拔腿就跑的。
肆娘喜欢欧阳衍谁人都知,如今欧阳衍被幻境浸染的竟然开了窍。这委实让姚九歌大感意外。
这就仿佛是枯木逢春,铁树开花一般。看着肆娘极其高兴的脸蛋,姚九歌靠在门框上,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给这两人一定的空间。
可她虽这么想,站在自己身旁的秦疏白却并不这么想。眼看着姚九歌一脸欣慰,瞬间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给忘了的模样,他无奈的摇摇头,一把拎过姚九歌的手将她拽到了肆娘的身边。
随后硬是将欧阳衍给扯了出去。
看着欧阳衍一副舍不得走的模样,姚九歌一边拍拍肆娘的手,一边试图叫住勾着唇角,外人看来一直很好说话的秦疏白。
可秦疏白此次却并未如意料之中的听话,甚至在听到姚九歌的叫喊声后,走路的速度愈发的快了起来。
“这位阁主,麻烦您停下脚步放下欧阳衍好吗?”
姚九歌抽了抽嘴角,一脸客气的朝着秦疏白摆了一个笑脸。感觉到肆娘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她的衣角,正在用眼神警告秦疏白的姚九歌轻轻拍拍肆娘的手背,一副万事皆在其掌握之中的模样。
秦疏白看了一眼姚九歌,果真听话的将手松开,眼看着欧阳衍一脸留恋的再次要回到肆娘身边的模样,他轻轻瞥了一眼,随手双手环胸,看着姚九歌突然轻笑了一声。
“宝贝儿,你这么不听话可别怪我晚上翻脸不认人哦。”
肆娘:“咦?”
姚九歌:“.…..”
秦疏白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暧昧,这下连欧阳衍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皱着一张脸,看了看秦疏白貌似很是深情的模样,又看了看不知为何竟然脸红的姚九歌。
所以秦疏白是因为……姚九歌是自己的爱人所以这才不顾危险跑来归来庄的吗?欧阳衍在这时恍惚想起秦疏白自从上山之后便包办了姚九歌一切的样子。当时看着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如今被秦疏白这么一说破,仿佛一切奇异的事情都有了可以解释的方向。
他难得抽了抽,僵在原地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姚九歌轻咳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虽语气轻佻,但从那双定定看着自己的双眼中,她还是很明显的看出了一丝警告意味。
她愣了愣。随后回头看了一眼被秦疏白的话震住了的肆娘,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她为何总是改不掉这个轻易就会转移注意力忘记重点的缺点呢?
不想再被秦疏白教训的姚九歌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示意秦疏白将僵在半路的欧阳衍拖到门外,这才转过身去,看着还是没有回神的肆娘,朗声道:“肆娘,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啊?”
姚九歌无语的看着肆娘呆愣的模样,心中将秦疏白骂了个狗血喷头。分明有无数种方法提醒的过错,他非要用如此狗血的一种方法来。也不知秦疏白方才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姚九歌在心中默默吐槽了好久秦疏白之后,抬眼便见肆娘勉强缓过神来,正用一种很是莫名的目光盯着自己。莫名到让才与她对视不久的姚九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抖了抖身子,勉强按压住自己想要跑的心思,冷静道:“你真的会破阵?”
肆娘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反驳般的摇了摇。
姚九歌不解的看着她。
“我哪会什么阵法啊,你也知道,我从小便只想当一个厨娘,哪还有工夫去学其他的东西。”
姚九歌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肆娘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被子又往上挪了一点。似乎是因为回想往事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只是我哥……他会一点儿”
肆娘又叹了一口气,在说起自己的哥哥时,眼神也黯淡了下来。她越过姚九歌,将视线放在半开的窗户外头,看着窗外隐隐飘荡着的浓雾,一双手紧握成拳,连带着音色都染上了一丝颤意。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爹娘都是农民,少时更是穷的无法养活我跟我哥哥,哥哥从小宠我,为了让我能吃上饭,很小便跟着我爹四处干活,常常自己一口饭都没吃,便劝着要让我多吃一些。”
她抽噎了两声,低着头道:“当时为了能让我吃上一块肉,哥哥甚至犯险跑去无还送菜。”
姚九歌一愣。不敢置信的盯着情绪很是低落的肆娘。她猛地想起秦疏白交与自己的两张信上头明明确确的写着灭族那天有一农夫出入无还。
而那农夫,原来便是肆娘的哥哥吗?
本以为农夫的线索早已经中断的姚九歌感觉此时仿佛做梦一般。她激动的一把抓住肆娘的手,直捏的她吃痛的发出声,都没有意识到。
“你是说……你哥哥曾经去无还送过菜吗?”
肆娘点点头,看着自己被姚九歌捏的已经发红的手臂,像是很意外姚九歌为何会情绪突然这么激动。
她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大约送了三个月左右吧,有一天哥哥回家突然很兴奋的跟我说他马上就要扬名天下了。我当时不懂此中深意,只是当我哥哥又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梦。直到有一天晚上,哥哥将我带到一处密林,说是要教我破解阵法的要领,还说我以后肯定会用的着,让我防身用……”
姚九歌凝眉。
“哥哥一个农夫,大字不识一个,谁会这么没眼见的找上我哥哥?后来,哥哥次次早出晚归,到了最后甚至索性送菜都不送了。我怕哥哥染上了什么赌博的恶习终于还是忍不住逼问了他。”
姚九歌紧张的手指都抠进了掌心,说出的话语用了十成的力气这才不至于太过颤抖而引人怀疑。
她眼睫微颤,轻声问道:“结果呢?”
肆娘费力回想了一番,有些犹豫的张了张嘴,随后又有些不确定的仰头皱眉细细回想了一番,这才十分确定道:“说是一个叫无悔的人教的他。哥哥说无悔教他阵法是为了拯救天下的。”
师父?
姚九歌下意识地皱了眉头。她的这位师父一向行踪莫测,就连已经被教导了十几年的姚九歌有时都无法确切知晓他去了何处。
可师父一向最为看重人的资质,且从不肯轻易教授人阵法,为何会突然这么莫名其妙的要将阵法教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呢?
莫非是师父早就算出无还有此大劫所以才费尽心思破例将阵法教给了外人吗?
姚九歌摇摇头,那种种猜测萦绕在她心头,将她此时的面色衬的有些奇怪。
“那你哥哥现在在何处?为何我从未见过他?”
肆娘摇摇头,颤声道:“失踪了……”
“失踪了?”姚九歌提高了音量,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肆娘的回答。那方才还升起了一丝希望的心顿时重重砸在地上。
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线索,可这线索引到最后,依然还是一条死路。她依然无法知晓肆娘的哥哥同自己的师父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久后无还姚氏一族遭遇灭族大祸,姚九歌背叛族人只身一人逃亡,而我哥哥……也在那时彻底失踪。”
姚九歌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失踪?当日无还除了姚九歌逃亡其余人全部死在山上,你又如何确定你哥哥只是失踪了?”
“在无还出事前一日,哥哥同我说他得了无悔的吩咐,要去大虞找一个人,之后无还出事,我哥哥也再也没有回来。”
姚九歌点点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若是想要打开一个突破口,只能先将肆娘的哥哥找到了。
“你哥哥长什么模样?我若是去了大虞可帮你寻寻看。”
肆娘眼前一亮,看着姚九歌很是欣喜的张大了眼睛,一脸兴奋的拍了拍姚九歌的肩膀。
“我哥哥右脸有一块黑色胎记,身材很是强壮,你若看见他,便一定能认出他来。”
姚九歌应了一声。本想立刻便跟肆娘告辞。但在看到她因为自己的承诺而兴奋不已时,又因为愧疚而暂时打消了离开的意思。
她这句话又岂是为了找回她哥哥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是为了她自己。可肆娘却已经将自己当做恩人来看待。
把口口声声称为临阵脱逃的姚九歌当成自己的恩人。
姚九歌笑了笑,一时无话。
可肆娘已经开了话头,自然不会就这么快便停了下来。她停了一会儿,立刻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拉着姚九歌的手又道:“虽说姚九歌罪大恶极,可她师父却像是个好人。别的不说,若不是我哥哥被他支去大虞,我哥哥现在很有可能便被姚九歌给杀死了啊。再加上我此次能安全回来也是亏了那无悔师父……小酒,你说师徒之间,怎会差距如此之大?”
姚九歌眼眸一闪,随即笑道:“我又如何能得知?”
“身为姚氏族长,她心也是够狠啊,为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竟然狠心将全族杀死当做祭祀,以换取更强大的能力。”
姚九歌愣了愣,看着肆娘神情认真,一副感叹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在胡说的样子。她微微眯了眼,拉着肆娘的手轻声问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肆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意外她怎会什么都不知道。但奇怪归奇怪,面对姚九歌的疑问,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啊。不过好在整个天下的英雄好汉们纷纷站出来誓要替天行道,就算那姚九歌有通天的本领,我想也逃不过万民的追查吧?”
姚九歌闻言冷笑。
那些觊觎族内至宝三番五次想要夺取的人竟被传成了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保护天下黎民百姓的英雄。而她身背灭族之痛,依然强忍悲痛收复幻世珠却被传成了大不忠大不义的小人。
是非如此颠倒,现实如此残酷。让她的心都痛到不知该如何自救。
她千方百计想要护住周全的百姓,却将她想的如此不堪。
她曾无数次想过自己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却没想到,竟然已经被百姓恨到入骨的地步。
她自嘲的笑了笑,看着肆娘,轻声答道:“若是她当真罪无可恕,确实死也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