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邺朝,科举分为春闱与秋闱,春闱在三月二十,秋闱则是九月二十,每三年举行一次。
之所以分春秋,不仅是因为有些地方距离京城太远,需得三四个月的脚程。更是未免某些优秀的考生在赶考期间发生意外,错过当年的科考,还得再等三年。
但如若两次科考都错过,只能说明此人与此次科考无缘,需等三年后。
如今距离此次科考,只余不到十日,故而京中比比皆是从各地而来的考生,所有的客栈几乎全部满员。
每次科考分主考官与副考官。主考官一人,副考官五人。
在科考前一日,圣上会酉正时分传召六名在朝官员入宫,任命他们为考官,让几人出考题。由他决定最终考题为何。直至科考结束前,考官们皆不可回府,或与他人独处。
这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漏题,考官被收买的情况。当然,若是当真有人作弊,考生被终生剥夺参加科举的资格,且此后三代皆不可参加科考。考官则会被摘头顶的乌纱帽,终生不得再入朝堂。
庆和帝此次提早任命谢瑾澜为主考官,实为破例。但他称帝多年,眼神毒辣。
先是在他与阮叶蓁成亲前让锦衣卫事无巨细调查过此人,而后是在阮叶蓁十六岁的生辰宴,他亲自暗中观察过。而后是御书房的直面交锋。
种种迹象表明,谢瑾澜是个可堪重用之良才。但这尚且不够。
之所以破例提早告知,一则是想重用,二则是为试探。
不仅是在试探谢瑾澜,亦是在试探陈清。试探在他并未要求保密之时,二人是否会把主考官之事外传。
若是不外传,庆和帝会觉得谢瑾澜虽然可重用,却也不尽如他意。
若是外传,且能利用此事收服考生,剔除暗中背靠秦修一党之人,庆和帝这才会完完全全的认可谢瑾澜。
庆和帝的这些目的,谢瑾澜在回府的路上,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注定要让庆和帝失望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他可不想做那个,天塌下来顶着的高个。
最初,他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后来遇到了阮叶蓁,他知晓身为她的夫君,不能一直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但也仅限于此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鸿鹄,又焉知燕雀之志?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对于燕雀来说,鸿鹄太过自大,面对世事,为何不平常心。
陈清在谢瑾澜提点了几句之后,也明白了庆和帝的用意。他一心为民,本就不在乎功名利禄。故而一切,他皆按照谢瑾澜的意思来。
庆和帝近日一直留意着谢瑾澜与陈清二人的动向,直至科举前一日,二人一直未有动静。饶是早已有所预感,他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但在失望之余,他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丝的高兴。
诚然,谢瑾澜若是能做到令他满意的地步,他将来会更器重。但对于这样的人,他内心亦是会有所忌惮。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科考的前一日。除却谢瑾澜,庆和帝又传召了在朝五位风评上佳的文官。
科考是京中所有人关注的重点。故而六人才刚被带入宫中,这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往京城各个角落。
那五位文官,众人倒是不意外。在得知谢瑾澜也在其中之时,所有的人皆是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这纨绔之首何德何能,竟也能担任此次春闱的考官?
就连夏越、言简歌、阮昊轩三人,在刚听闻之时,也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们并未刻意去打听此次春闱的考官,不过是因为他们三人今晚聚在品香居后,玩笑般地感慨着谢瑾澜从灵州回来后,就极少与他们相聚,十有八九是因为成婚了,要从良了。
恰在这时小二来上菜,就笑着提了一嘴:“谢公子如今可不得了,今年的春闱被圣上定为考官了呢。”
三人当初愣在了原地,还是言简歌最先回过神来:“小二,你莫不是在诓我们吧?谢大哥?春闱考官?”
小二边上菜边道:“小的哪敢诓骗几位贵客啊。”
言简歌一想也是。
这时夏越与阮昊轩也回过了神。
夏越重重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道:“会痛,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阮昊轩暗中翻了个白眼,他此刻已然稳定了心神,道:“皇帝舅舅既然选他作为考官,想必定然是有什么地方如了皇帝舅舅的眼。”
夏越对谢瑾澜有一种迷之崇拜,闻言当即一拍大腿,却不想正巧拍在了方才的痛处,“哎呦”了一声差点跳起来,随即边揉边龇牙咧嘴道:
“我从来就知道谢大哥不凡,此次就算是考官,也定然是六人之首的主考官!”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小二闻言,上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快速而又熟练的上完菜后,他躬身退下。
关上雅间房门后,小二忍不住撇了撇嘴,暗中腹诽:要说吃喝玩乐,谢公子确实无人能及。但这科考——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谢公子正经读书的模样。
言简歌听到小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后,才吐槽夏越:“夏二哥,虽然我也很崇拜谢大哥,但你这话说的,不亏心吗?”
阮昊轩附和道:“就是,夏二,你方才说出那话的时候,我都瞅见了小二上菜的手极快的停顿了一下。”
夏越当下不肯了:“旁人也就算了,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谢大哥,怎么连你们两个都这么不相信谢大哥?”
阮昊轩与言简歌不由腹诽:就是因为比旁人更了解,这才更加不相信。
二人的神色可谓是相当的明显了,夏越不由气道:
“不若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若是谢大哥是春闱的主考官,那你们两个分别给我洗一个月的脏衣裳。如若不是,那我给你们两个洗一个月的脏衣裳。”
阮昊轩与言简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十分爽口的应下了此次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