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路遥对江河有了一种敏感,有了一种等待倾听的心情。Www..Com仿佛它们是活物,会告诉许多事情。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总是首先注意那儿的江河,看着水大不大,清澈与否,有什么样的河岸,往哪流,等等。好像她自以为是个懂地质水文的。
其实,认真想来,它们什么也没有告诉过她。除了那些并不重要的有关地理、物产和经济的零碎知识外,江河从不向她透露更想知道的那些事情。譬如说,喝这条溪水长大的男孩是不是都那么的英俊挺拔?或者,夏天的傍晚能否撞见他们在这儿洗澡呢?
江河的缄默不语,只让路遥自作猜想。
路遥头一次注意到离开幽州,前往京城的这条必经之江河。它浑浊而洏激。眼下正值汛期,天又下着小雨。路遥所带领着这一行人都忘了拿雨伞,只得躲在江边一座屋棚的檐下等候渡船。
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岸对面有船过来。如此长的时间,路遥把焦虑丢给了程嬷嬷他们。她只管盯着江河看。看它的一江浑水,看涡流湍湍而去,看江面上的烟雨茫茫。此次回京城,颇有些无奈,让路遥的心情和眼前的江水一样浑浊浊的。反正闲着没事,路遥开始把这段江面当成扶乩的沙盘,试着从它上面,从一道道涡流的趋势上,看出她回京城后走向,会把家事处理妥当吗?有多少成功的把握?不知道司徒延在草原上是否安全无虑?……
船终于来了。还好,这船不小,足够装满路遥带来的这一行人。
路遥顺着水流朝下游的方向眺望。不很远,有一个沙州阻在江心。江河就在那儿开了岔,像把弹弓似的,看上去沙州两边的河道差不多宽窄。路遥猜想着船如果要是往下游行驶该会走哪条,哪条才算是干流。可惜,她的双眼只是勉强看得见那个分岔的口子。雨水氤氲,再往前再远些。就一片苍茫了。
待路遥一下船,早就有一班人在那儿等待。见到前来迎接的人,路遥不由得愣住了。他年岁不大,只有三四十多岁,身着同父亲一样的督抚服饰。这是抚州地界,在路遥的记忆力,长期镇守这块地盘的督抚,应该是言青的表兄——李至淳。瞧着与言青很相似的那双眉眼,路遥便已确定对方是谁。只是她不知该以官位参见对方。还是借青言的名义来与对方相见。Www..Com
“遥儿小姐,”不想,对方竟然开口了。而且,还是按照言青的称呼来唤她的名字。“一切可安好?”
“李大人……”路遥斟酌再三。决定还是以官位称呼对方。“一切安好。不知李大人,一切可安好否?”
“遥儿小姐,不必如此称呼我,”李至淳微微一笑。“请直唤我为至淳。”
“李大人乃一方大吏,路遥不敢妄称,”路遥连忙回道。
“遥儿小姐不必如此歉虚,”李至淳依然笑意连连。“幽州迟早会由你把守。只是到了那时候,你再如此称呼我,岂不是显得有些生疏。”
“这……”路遥听到他这么一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悄悄地问:“李大哥,这段时间青言可曾给你写过信。”
“自打他和侯爷进入北方草原后,”李至淳一听,脸色也是一紧。他也是边走边轻轻地对路遥说:“我就没有收到他的信了。你那儿呢,可否有消息?”
“无有,”路遥摇了摇头。
走进了督抚府。李至淳只带着路遥进入后堂,然后屏退其他人,带着路遥进入密室。大秦一张很大的地舆图便展现在路遥跟前。
“遥儿小姐,”李至淳神情严谨地说。“请你告诉我,侯爷这一行有可能在北方草原先进的路线。”
就着地舆图。路遥手指地图上几个草原的大概位置,说出自己想象中司徒延有可能走的路线。
李至淳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最后,他控制不住地问:“遥儿。如果侯爷有危险,你从幽州出兵,何时可到达目的地?”
路遥思索了一下,瞧着李至淳那焦虑的样子,只得如此回答:“最近的地方,我带的人日夜兼骑,得要四天的时间。最远的地方,则要半个月。”
“那你这个时候离开幽州合适吗?”李至淳的口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家事不处理好,心难宁,”路遥也知道李至淳的担忧,便道出自己的心思。
“唉,”过了半响,李至淳长叹了一声。道:“也是,家事不处理好,如何有心情指挥作战呢?”
待路遥和李至淳走出密室时,后堂的大厅上已经站立了几个年轻人。李至淳便向路遥引见了一番。路遥方才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是李至淳的子侄,只是不知他引见这几个年轻人是何意。
“听说你那儿办了一座军事学府,”李至淳也不转变抹角,直截了当地说。“我这几个子侄的底子还不错,想去你那儿锻炼一番,如何?”
“好啊,”路遥顿时松了一口气。才刚在密室里挨了一李至淳的一顿狠批,让她半响没有回过神来。所以,她是连忙说:“欢迎至极。”
“你们可要听好,”李至淳便正经地对几个子侄嘱咐道。“萧都尉一向提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你们去了那军事学府,不要认为自己是寒门弟子,就低人一等。也不要认为是我的子侄,就高人一等。好好给我学一些东西,将来好为大秦效力!”
“是,谨遵伯父(叔父)之命,”几个年轻人恭敬地回道。
“遥儿啊,”瞧,他把“小姐”二字也省掉了。路遥也不见怪。按理说,他应该与父亲是一辈人。“还有几位督抚,想把他们的子侄送到你那儿,你看,能不能……”
“李大哥,既然是你的推荐,我自当一一遵从,”路遥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想着:看来,那军事学府的规模得再扩大一些了。
用完饭后,李至淳竟然对她说:“走,去看看我的城防。”
“哦,”路遥嘴里应着,心里却在腹诽:我是不是跟这家伙太熟了?
直到看见那城防工事中建有特制的弩台。路遥这才明白李至淳为何要带自己前来孤巡察城防了。同时,她也惊诧于这弓弩传播的速度。她记得自己还是去年在幽州制作出来,不曾想没到一年的工夫,就普及到了大秦的一些重要郡县。
“听说这玩艺儿是你制造出来的。实在太顶用了。攻城我不太擅长。我就想着法儿把它运用城防上,你看看,如何?”李至淳兴高采烈地说。
这弩台高与城墙齐,上建有棚,突出于城墙平面之外。每个弩台可以容纳弓弩手二十多人,不但可以射击正面之敌,而且还可以覆盖到城墙平面内的射击死角,大大提高了防御能力。路遥是连连点头叫好。
最让路遥惊得要爬在地上的是,这些人竟然设计出了带有绞车的车弩。这可是弓弩发展的顶点。她没有想到,自己只点亮了一点小火星,竟照亮了整个宇宙。这种车弩一次能同时发射7只箭,可射七百步,所中城垒,无不摧毁。
“弩越强,上弦越费事,速度越慢。这是车弩的最大弱点。”仔细地看过车弩,路遥还是找到了不足之处。
“是啊,”李至淳听到路遥如此说,连连点头说。“不过,我安排了短兵保护,而且分批开弩,这样可以保证连续性的齐射,从而就可以克服车弩张迟的缺点,能够充分发挥其长处。”
“难道没有去设想更好的办法吗?”路遥眨了眨眼睛。
“更好的办法?”李至淳微眯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我和一大群人费了好些心思,才想到这些。眼下,实在是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路遥一笑,便转身对程嬷嬷说了几句话。程嬷嬷便退了下去,然后手拿一张弩弓过来了。路遥便把那弩弓递给李至淳,道:“李大哥,这是我们那儿的诸葛弩,你看看吧!”
李至淳接过来看了看。这弓弩只是弩臂上加设一个木匣。木匣由一个提梁式的“铁锲”和弩臂连属,推拉铁锲便可使木匣顺弩臂上表面前后滑动。木匣每前后来回一次,便可射出箭并使弩再成为待发射状态。木匣中装满箭后,只要反复推拉铁锲,就可以连发数十箭。令李至淳不得不惊叫道:“这……这是能连发十矢的弓弩。”
“不错,”路遥点点头。“李大哥,就着这个诸葛弩,再联系那车弩,我相信你会设计更好的弓弩出来的。”
“是,是,多谢啊,”李至淳拿着那张诸葛弩再也不肯松手,满脸带着笑意。
李至淳亲自送路遥踏上前往京城的道路。临行前,他还是对路遥说道:“遥儿,你我都是手握他人生死的人物。有些事是要当机立断的,不得有妇人之心。你的父亲宅心仁厚,是因为他乃文状元出身,大家还可见谅。但你……切不可有柔软的心肠。”
听到这话,路遥不由得一愣。半响,她是恭恭敬敬地向李至淳行了一礼,道:“李大哥,遥儿受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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