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冰雨后的夜晚更加寒冷,寥落的星辰仿佛结上了霜,闪烁得很缓慢。
空无一人的美食街上,只有角落里的那间酒吧还在营业。
狄伶儿将身前的空杯斟满了蓝色的酒,端起杯子说:“这世上有许多的疑问,都不是靠脑袋去思考就能想明白的。”
“比如呢?”二叔和她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狄伶儿抿了一小口,“比如……”
二叔等她往下说,她看向二叔,停顿了一会,淡淡地说:“他为什么不爱我。”
“仓田一目?”
“噗。”狄伶儿摇了摇头,“你怎么能突然想到他呢?”
“总是听你提到啊。”二叔把面前的空酒杯给倒满。
“嘴上总说的人,不一定是心里总想的人。”狄伶儿望着酒杯,“他啊,太熟悉了,我可下不去手……对了,那天我喝多了,记得你给我讲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着?”
“也就有过一面之缘,是三岁把我们都叫在了一起,商量改变小鞍的事情。说起来很复杂,当时三岁并不想让小鞍知道它还没死,于是就借着被仓田一目抓它的事情将计就计,为了保险起见,它还跟小鞍解除了战宠契约,企图让小鞍信以为真。”
狄伶儿笑了笑,“它以为这样就能让白鞍醒悟,自己去面对一切困难?”
“是啊,但是它发现小鞍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比以前逃避的更厉害,于是就让我去点醒小鞍。”二叔喝了口酒,“可是我一个普通人类,要找到小鞍总需要个理由。于是我们就绕了个弯,去找老张的麻烦,谁知道佟婉晴和老张还有一层关系,她看不过眼,就利用米卡斯修的能力,拉着我找到了小鞍。不过这样也能说得过去,小鞍会怀疑是佟婉晴动用了财力,哪怕他真发现了端倪,也有米卡斯修这个真实的解释。”
“总之,你们觉得白鞍怎么都想不到三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狄伶儿记起了大致的内容,“但是实际上,白鞍早就发现三岁还活着,包括它暗中保护白鞍的事情,白鞍也都知道,相当于这只可怜的猫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是啊!”二叔拍了下桌子,“要不是苏饴后来跟我说这些事情,我还不知道小鞍当初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就为了骗三岁解除契约!”
“这件事主仆双方都有错。”狄伶儿端起酒杯,“白鞍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困难,不想再依附于其它的力量,这想法说来也不算有错,但是时机和方法却彻底的错了。白鞍发现自己能感应到异界的气息之后,就以为自己可以和在异界时一样只手遮天,但实际上,他还差得太远。”
“嗯。”二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三岁有什么错呢?它只是想让小鞍去勇敢的面对。”
“可是白鞍早就打算开始面对了。”狄伶儿将酒一饮而尽,“三岁想用自己的方式让白鞍醒悟,而从来没有去真正去和白鞍共同商议过让记忆复苏的办法。说白了,他们两个,互相不信任对方!”
“这么说就不太对了,三岁真的对小鞍忠心耿耿,在小鞍去世了之后,它还在我家里一直帮忙照顾着白歆。”
“不,主仆双方都想着自己解决问题。其根源就在于主仆之前的关系确立不稳,先说白鞍,他把三岁当成了守护神,而不是战宠,许多只需要一句命令的事情,让他觉得那是救助和请求,因此当他想要自己面对的时候,事情就开始复杂了。”
狄伶儿将酒杯按在桌上,“再说三岁!它根本没有把现世的白鞍当成自己真正的主人,对于它来说,异界的白鞍才是真正的主人,而现世的白鞍只不过是任务里的主要人物。举个很直接的例子,异界的白鞍做出再让它难以理解的事情,它也不会解除战宠契约,并且始终都会死心塌地的相信,主人绝对有着自己的想法。但是对于现世的白鞍呢?”
“哎——说白了还是记忆的问题,如果白鞍在一开始就恢复了记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那还要三岁做什么呢?”狄伶儿挑了下眉,“它宁愿相信苏饴,相信你和小目,也不相信现世的白鞍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变成异界的那个主人。其实你们所有人,都把异界的记忆看得太过重要了,包括白鞍自己。如果换成我狄伶儿,我不觉得自己会比在异界时要差什么。难道在现世这么多年还白活了不成?”
“你毕竟是个火巫,而小鞍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你们真是太笨了,我光听你讲也能知道,异界白鞍想要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单单是可以靠战斗力解决的,如果真是这样,他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制定计划B。绝对是现世的白鞍,可以做到他在异界做不到的事情,说不定,只有在现世才能消灭那个所谓的神域。”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二叔喝了口酒,“没想到你光听我说,就能把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
“怎么说呢,凡是我处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时,没有任何事物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任何事物……这么厉害?”
“嗯,不光是看一些事情,虫子之类的从眼前飞过也能看清。”
“那我也能看清啊。”
“成群的那种小飞虫,乱成团的时候,我能数清它们的数量,你能么?”
二叔摇了摇头,“这个确实做不到,或许你天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反应能力。”
“可是在自己身上发生时就不行,比如我自己做的傻事,就难以察觉;比如我扔出去的火球,就难以看清轨迹。但只要处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哪怕是张圣藤开枪射出去的子弹,我也能完全看清它的运行轨迹。”
“老张从没和我提过你们,若不是后来跟你聊得多,我还不知道你们三个以前是同学的事。”
“若不是跟你聊得多,我也不知道张圣藤在炊事班的事。”狄伶儿捂嘴笑道,“张圣藤还跟我们吹呢……咳咳!”
狄伶儿学着张圣藤的语气,粗着嗓子说:“我当局长之前啊,受过太多的苦!小目,别看你总是和妖怪打架,你知道导弹吗?那玩意可比妖怪厉害多了!在特种部队那会儿,那是天天训练没有一天闲着!大半夜都不敢闭眼睡觉,没准一个导弹就飞过来把你炸死了!”
二叔开怀大笑,“那估计是我们班长扔过来的白面团。”
“哈哈哈!我跟你讲,小目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狄伶儿捂住一只眼睛,模仿着仓田一目惊愕的表情。
二叔和狄伶儿的笑声混在了一起,回荡在酒吧里,久久都没有停止,两个人谁都不想先收住笑声,因为先收住笑的那个人,往往都会在沉默的空当里,想起自己不复存在的往事,那往事越快乐——就越悲伤……
这一个月以来,两个人整日喝酒,时而解愁,时而言欢。后来他们做了一个约定:要笑一起笑,要哭……
自己出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