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了看那‘有间客栈’的匾额,古朴无华,跟这铺面一样毫无特‘色’,所谓大隐于市也不过如此了。-www.79xs.com-
有客上‘门’,有伙计立马相迎,熟练却不失热情地问道:“两位公子请,用饭还是投宿?”
这话让我走了神,一般店小二出场的台词不是应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吗?
‘花’不破很有眼力的接过伙计的话道:“用饭。”
伙计自然是个通透的,见我无他示意机灵地领了我们二人上了二楼。
古人推崇的是一日两餐,大食小食,晚上甚至会禁食,故此时店中生意一般,虽有几桌客人,多是以喝茶闲聊为主,只少许几个赶脚之人在用简单的饭菜。
在靠窗的位置跪坐,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和人流皆‘蒙’上了一层灰‘色’,错落的街道、佝偻的身形、冗杂的声音,这才是凡人生活世界。
坐定后,换了个叫石兰的伙计招呼我们,我看着窗外没有回头道:“麻烦上几道招牌菜,四菜一汤就好。”
“会不会太多了?”
我转脸就看到‘花’不破有些局促地坐在对面,眼巴巴的望着我,那表情,简直就是在等主人喂骨头的红鼻头小狗。
不由得打趣道:“不多,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
这个时代‘吃不完兜着走’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果然就见‘花’不破瞬间红了脸,安静得装起了鹌鹑。
见小那伙计还站在一旁,我抬眼询问。
“先付账后上菜。”石兰停顿后又说道:“店里的规矩。”
这声音?
我挑眉问道:“如此,饭菜若不合胃口,食客岂不要照单全收?”
话落,‘花’不破又紧张了两分,石兰却仍是平服的重复道:“店里的规矩。”
“这是谁嫌弃我丁胖子的手艺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客栈,伴着登登的上楼声,一个‘挺’着肚子的虬髯大汉走上了二楼。
果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不是嫌弃谁的手艺,是嫌弃这先付账的规矩。”我淡淡的答了一句。
提起桌面上的水壶给‘花’不破添了水,水是白水尚有余温,茶钱另算。杯中水在手中温度升高晃着烫了三遍杯子,倒入一侧闲置的杯中,这才又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丁掌柜!”‘花’不破起身一礼。
“哟,这不是‘花’家小哥儿吗?”丁掌柜虚扶了一把,连忙道:“在我丁胖子这儿可没有这么多的虚礼,快坐快坐!”
两人看起来相熟,‘花’不破请了他入座,才介绍道:“这是慕容公子,现做客小圣贤庄!”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执了一礼道:“在下慕容离,叨扰丁掌柜了!”
丁掌柜哈哈一笑,豪迈地拍了拍肚子道:“慕容小哥儿不用多礼,我丁胖子是个粗人,不讲那些虚礼,叫我丁胖子就行!”
看来是个江湖中人,我也不再拘与小节,问道:“丁掌柜这里怎会有如此规矩?”
“嗨,此事说来话长,”就见这爽朗的胖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先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对我们说道:“小哥儿你初来乍到的可能不知道,这桑海城啊在这东海郡中虽不算大,可是两面临海人流量就大……”
说着,他的小眼珠子灵活地观望了四周,压低了声音:“据说只桑海一城的税收比另外两城加起来还要多,这其中的油水……咳咳,小哥儿你是知道,所以啊,这城中驻守的官员就多,官员多了家眷跟着就增多,家眷多了纨绔子弟自然更多,这吃霸王餐的‘混’账东西可不也多了起来,胖子我这小店虽然有些许名气,可也经不起这群祖宗们这么个吃法啊……”
巴拉巴拉,果然是说来话很长!
最后胖子很是豪爽地总结:“这先付账后吃饭也是无耐之举,两位小哥儿是小圣贤庄的人,自然是不必按此规矩来的。”
丁胖子看了看仍站在一旁的石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这才又解释道:“我这小伙计也是个实诚的,平日里没少被那些公子哥儿们欺负,怕是两位也不常来我这里,所以就谨慎了些,两位可莫要见怪!”
饭香能吸引来这城中多数的纨绔子弟,可见这丁胖子的手艺还是有保证的,我正‘色’道:“各人的职责所在,唯有立场不同,却无任何可怪罪之处。”
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维持生计已是不易,还能够这样维护自己的伙计,着实让人心生叹服,我举杯道:“丁掌柜心‘胸’宽广,慕容离所不及,以水代酒敬掌柜一杯!”
“小哥儿你不用跟我客气,胖子我可不就是心宽才体胖的嘛!”丁胖子憨态可掬地挠了挠头,反应过来后又立马端了桌子上的杯子跟我碰了杯,如喝酒般一口饮尽。
这汉子,爽快!
丁胖子放下杯子,道:“两位小哥儿稍候,胖子我这就去给你们‘露’一手!”说完走身抱拳一礼后哼着小调大步下楼。
收回目光继续望着窗外,芸芸众生皆是庸庸碌碌,不同之处也许就是那青史上的一笔了!
不知莲城行至何处,他若到了此地定会喜欢,繁华热闹之地也最是他招惹是非的最佳选择。
好吧,我承认,就算是习惯我也有一点点的想他了!
“慕容公子,可是……不习惯这市井之地?”
嗯?
回神看到‘花’不破难掩的惶惶之‘色’,我才意识到我的不语让他不安了,安抚的笑了笑,眼神故作打量的扫了扫周围的装饰,道:“这里很好。”
然后故意岔开话题,问道:“那个伙计石兰,就是卖贝给我的人吧?”
‘花’不破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点头道:“庄子里几位当家人的膳食虽皆由丁掌柜负责,但偶尔也会让店里的伙计直接把做好的饭菜送过去,而我在庄子里是见过石兰的,却是不熟悉,所以当时并没有认出来……”
这点,看出来了!
不过,小圣贤庄虽然只有三位当家人的饭菜由丁胖子负责,可是餐餐天天年年算下来,加上茶点酒水,成为这‘有间客栈’的vip绝对是够资格的了。话说回来,也是生财有道才能如此挥霍不是?
这桑海城中看似寻常,可每个人的背后都似藏匿着隐晦的故事,深究之下怕是会发现自己正处在风暴的风眼中,平静只是表象,一步之外就是雷霆万丈。
趋吉避凶,赶紧闪了再是硬道理!
“月余前,小圣贤庄来的那位刘斐刘公子可是也安置在三省殿里了?”我问道,这才是此行要忙的正事,浮生偷闲什么的都是浮云。
‘花’不破果然没让人失望,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虽然没有其他多余信息,可是我推测刘斐在这地位超然的小圣贤庄里没并没有受到特殊待遇,起码他的学资食宿和日常开销都得一力承担,而我并不想在这其中有过多的牵涉。
出了有间客栈,我和‘花’不破一起又进了两家‘药’铺,可惜‘药’材都紧缺的很,好在我也没有不买不行的。
丁胖子上的几道菜都是硬菜,宫保‘鸡’丁鱼香‘肉’丝什么的,手艺在这个乏善可陈的时代已是难得,尤其在宫保‘鸡’丁中看到了代替辣椒的‘花’椒,而且最后还要来了种子,倒是我短见了,这东西在中原大地早有种植,可惜没能广泛应用。
话说回来,‘花’一两百块买一份的宫保‘鸡’丁对于小资人士而言亦是如同切肤之痛啊!我在付账时眼皮跳了跳,甩了零头后还有五百五十文,折换‘成’人民币过千!
我面‘色’如常,袖袋里的手指默默地放弃了铜钱,‘摸’上了银锞子。谁说胖子都憨厚,这就有一个‘精’明的胖子!
二人如来时一般踏上回程路,日虽西沉暮‘色’却并不浓重,走在山道上虽出了身汗心情却惬意。
果然今日宜出行,没有纨绔没有暴民,仿佛天下太平,只是仿佛。
转过一个弯道,就看到张良正立身在角‘门’之前,看样子不像要外出而是有意在此等候我们。
“三师叔!”‘花’不破上前行礼。
张良随和的点了头,甚有长辈风范,道:“不破今日辛苦,回去做了晚课就休息,我送慕容公子回住处。”
“诺!”‘花’不破对这位三当家很是敬重,一丝不苟得给我们二人行了礼后退去,完全没有了之前散漫悠哉的憨劲儿。
两人先后上前行过礼,张良作势先请,如他所言般入了角‘门’领我走上去清心斋的路。
我看了他的面‘色’,说不上好,‘精’神还行。
“张良先生有伤在身,忙碌之余勿忘好生修养才是。”他们这种人,就是‘操’劳命,让他们好好休息如同谋财害命一样,跟他们待在一起‘精’神上太压抑,想想‘花’不破先后的态度就想叹气!
“无妨,自己的身体在下还是清楚的,阿离无需担心!”张良说的云淡风轻。
“如此。”只是顺便问问,真没担心!还有,阿离?怎么就叫上了?大叔,不要自来熟好不好?我在心里愤愤!
没想到张良忽然就停了脚,若不是我反应快怕是就撞上了。
不会真听到我的抱怨了吧?张良此人,谋圣啊,不‘精’怪能成吗?
只听张良道:“阿离还是叫我子房吧,听阿离称呼在下先生,感觉自己仿若已是迟暮之年,说来张良虽近而立,确年长阿离一些年岁,可在下至今仍是未娶之身,还望阿离体谅在下大龄人士的心情吧……”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谦谦君子,脸上流‘露’出恰好的无辜和无奈,怎么就感觉着像是我欺负了你老人家一样?我跟别人一样称呼你先生,你嫌老为什么只有我中枪?你话中的意思你娶不上媳‘妇’儿还怪我不成?
我瞬间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