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建筑,变了的,却是自己。
那个“洛东乱民任莹”,如今却以自由之身站在此处,若是被那个“老六”看到,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凌夕正在感慨,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两个百姓穿着的中年男子正在闲谈。
“怎么着老李,今天又有闲钱了?”
“是啊,听说前两天新来一批乱民,就想来看看。”
“呵,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盯了好几批,也没见到像上回那小丫头一般的。说起来,也不知那小丫头还活着没……”
凌夕听着,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两位大叔,你们说的那小丫头就在这儿呢。
说笑归说笑,正事可不能耽误了。
现在凌夕遇到的最大问题便是该怎么进去。
斗武场虽然是面向全城开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限制。
就在刚才,凌夕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有几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想要偷混进去,结果被把守的壮汉很粗鲁地扔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怕他们进去捣乱,还是怕里面那些血腥的场面不适合他们看到,总之,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肯定也进不去。
北冥轩!你真能给我出难题!难道想让我挖地洞钻进去么!
正在犯难之际,凌夕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任莹,任莹。”
凌夕立刻警觉起来,小心地环视四周的人流。
“任莹”这名字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而对于知道的人来说,自己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又有些熟悉,会是谁呢?
等等!不会是……他吧?
“任莹,这么巧啊。”
就像印证着凌夕的猜测一般,山风那张傻傻的笑脸出现在她身后。
“怎么又是你?”凌夕的脸上瞬间写满无奈。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吧?自己怎么一出来就能碰上这家伙!
见凌夕是这反应,山风不禁有些诧异,接着便失望地说道:“什么叫‘怎么又是你’?遇到我你不开心吗?”
“有什么可开心的?咱俩遇到,不是我被你拖下水,就是你被我撞翻,你不怕我都怕了!真不知这次会发生什么事。”
“你这姑娘……算了,我惹不起你。”
山风摆摆手表示投降,而后又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凌夕本来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心念一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回答道:“我一直想进去看看,可是那些看守不让我进去。”
说着,凌夕抬手指了指入口那几个手持铁棒的壮汉。
“这有何难,你随我来吧。”山风听完,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
凌夕其实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和他说的,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真有办法?
只见山风转身,朝不远处招了招手,一个随从打扮的中年男子应声走了过来。
这家伙出门居然也有随从?他到底是什么人?
“董叔,这姑娘是我朋友,想随我进斗武场去开开眼,你安排一下。”
山风对那随从吩咐道。
“公子,这……”
“哎呀,没事没事,快去吧。”山风笑着催促,打断了随从后面的话。
随从犹豫了一下,最终转身向着入口走去。
山风转回身,对着凌夕咧嘴又是一笑。
随从走到入口处,从怀中不知掏出什么,递给门口的把守看了一眼,那些把守显然十分吃惊,立刻毕恭毕敬地连连点头。
而后,随从将那物收回怀中,接着朝凌夕和山风这边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安排好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竟有这么大的面子?”凌夕好奇地问道。
“当初修建这斗武场时,我们家也多少花了些钱财,所以这些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山风答非所问。
“我是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山风啊,还能是谁?”
“唉,算了,我们可能交谈上有困难。”
“哦,这样啊。没关系,我们先进去吧。”山风迈步向着入口走去。
你心咋这么大呢!
凌夕无奈地在心底吼了声,抬脚跟上。
她此时还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无比单纯的男孩,究竟有多厉害。
……
凌夕和山风进入斗武场之后,找了个相对靠前的位置坐下。
凌夕望向正东贵客席,那里的席位此时还都空着。
北冥轩,你怎么还没来?
此时,台下刚刚进行完一场搏杀,几个壮汉正在清理场地。
“听说,最近幽北兵又抓了一批乱民,详查之后发现居然是卫南国的逃兵,便送到这里来了。”山风笑着向凌夕介绍。
“卫南国?”
凌夕之前在典籍室读到过,卫南国地处京畿之南的宛州,由于是商道所在,因此经济很繁荣。也正是因此,宛州的盗匪同样十分猖獗,毕竟只要随便劫掠一队商队,便够五十人的盗匪团伙吃上一年。
为此,卫南国敬远侯韩山柏每年不得不派出相当数量的官兵沿途设卡防卫,可想而知,每年死于盗匪之乱的官兵自然不在少数。在这种情况之下,出现逃兵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在卫南国,逃兵也是不好当的。
首先,卫南国如果抓到逃兵,便会将其贬为奴隶,修筑防御盗匪的工事,直至累死。
即便侥幸没被抓住,可以选择的逃生之路也并不多。
商道西边的蛮岭国关卡,盘查十分严密,若没有卫南国派发的文书,根本无法进入;而卫南国的南面,便是南楚,自楚州监察府以南,基本上是未开化之地,如果不是南楚之人,想在那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东面的淮阴国,就更不必提了,作为刘氏宗亲,文忠侯刘异直接沿用了先祖的法令,凡是逃兵,只要抓到,一律处决,绝不宽容。
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想当逃兵,便只剩下两条活路——洛东和陈国。
所谓的活路,也只是相对的。
无论是哪里,身为逃兵,都必须足够谨慎,隐姓埋名小心过活。
洛东作为京畿直属地界,在那里被抓,自然会直接送进帝都;而陈国作为司马氏的外援,在司马昶建了斗武场之后,便也有了处置囚犯和逃兵的方式。
换言之,在这两处被抓,最后的结果都是送进斗武场。
唉,乱世之中,无论是百姓还是一般士兵,要活下去都很难啊。
凌夕正在心中暗暗叹息,却忽然听到身旁的山风发出一声疑惑。
“嗯?他已然许久不曾上场了啊?”
凌夕赶忙定睛看去,只见场中央此时站着一个身形略显瘦削,披散头发遮住眼睛的青年,看他的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
他的手中,提着一杆隐隐有些锈迹的长枪。
“你认得他?”凌夕好奇地问道。
“他有段日子不曾露面了,相信有不少人都已然认不出了。”
“他是谁呀?”
“赵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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