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右手扣在心口，说道：“微躯何须还故土！”
所有人也都是同样右手扣胸，回应道：“忠魂依旧守殷疆！”
之前看袖羽写下这两句话时，凌夕虽然也有所触动，却并没有像此时这般震撼。
荀秋自不必说，但平日里有些腼腆的袖羽、暴脾气的周叔、奇怪的甄姨、甚至那个让凌夕很反感的袁良神情都与之前大不相同。
严肃、坚毅、决绝……
就连北冥轩，都仿佛换了一个人，凌夕从没见过他这般认真。
“荀秋，郑司徒那边如何了？”
荀秋上前拱手答道：“回少将军，近日郑司徒走动颇为频繁，似乎在暗地里联络城中名士。”
“唉，”北冥轩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老人家，真不让人省心啊。”
“郑司徒或许真的老了，连谋繁必败的道理都忘了。”荀秋回应道。
“你向众人说明一番吧。”
“是。”荀秋迈步走到众人面前，环视一遍之后开口道：“三日前，我的部下打探到消息，郑司徒已多次派人秘密联络西卫国，欲借其兵马封锁屠龙关，截断聂千卓与幽北的通路，再借东面诸侯国兵力进京勤王。”
凌夕注意到，荀秋话音刚落，不少人的脸上便都泛起凝重之色。
剿灭聂氏，匡扶大殷，难道这不是他们一直在努力做着的事么？如今既然郑司徒做了，为何他们会是这般神色？
“少将军，说吧，要除掉谁？”袁良平静地问道。
“郑司徒派去联络西卫国的亲信，他的长史，王耽。”
什么？！
凌夕难以置信地盯着北冥轩，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少将军想让谁去？”
让凌夕更意外的是，眼前这些人似乎早就知道要杀的人是谁，完全没有一丝意外。
北冥轩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目光在每个人身上看了一会儿，也包括眼中满是诧异的凌夕。
“方齐、吴旭、苏莞……”
被叫到的三人走到前方，但北冥轩却并没有看他们，而是缓步来到了袁良的右侧，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这次要辛苦你了。”
袁良的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依旧目视前方，随口道：“一个长史而已，要这么兴师动众么？”
“若单单是个长史，便是小獠也能对付。”
北冥轩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移到人群中一个也就十岁出头的孩子身上，而后者则扭过头回以憨憨的一笑。
“郑司徒找的谁？”
这便是默契吧，袁良听北冥轩的话便已知道，郑司徒定然是花钱雇了人保护王耽。
“赵野。”
“呵！原来是斗武场里那只疯狗。”袁良毫不掩饰内心的嘲笑。
北冥轩却并没有笑，只是用手在袁良肩膀上捏了捏。
这样的细节，足以看出北冥轩对于袁良的器重，只是有少将军身份，当着部下不便过多表露。
袁良笑着慢慢侧过头看向北冥轩，说道：“放心吧，少将军。他们三个我会完好无损地给你带回来……当然，还有王耽的人头。”
“下去准备吧。”
“属下告退。”
……
在北冥轩的示意下，袖羽和荀秋带着众人都退了下去，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他和凌夕两个人。
“你似乎有事要问我？”北冥轩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让凌夕看了就烦的表情。
“北冥轩！”
“小声点，我耳朵没聋。”
现在就给你打聋！
凌夕实在忍不住了，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北冥轩抓个正着，牢牢攥住挣脱不得。
“放开！”
“药效不错，已经能抬这么高了。”
“你赶紧给我放开！”
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变的！
“唉。”北冥轩轻轻松开了手，同时向后退了两步防备着很可能到来的第二巴掌。
但凌夕并没有再动手的打算，一是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打不到对方，二是刚才这么一动伤口又有些疼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被握得有些发红的地方，接着猛地抬头瞪向北冥轩。
“是你先动手的。”北冥轩又一次耸肩摊手摆出无辜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下令暗杀那个长史？”
“难道你觉得让他活着去见西卫国的人会更好么？”
“除掉聂千卓这只恶虎，恢复皇权，难道这不是身为大殷臣子该做的么？难道你被那个聂征感动了，准备投靠到聂氏的脚下？”
“愚不可及。”
凌夕没想到北冥轩会来这么一句。
“郑司徒老了，看不清局势而已。如今的各诸侯，哪个不是聂千卓？聂千卓今日所做之事他们又何尝不想，只不过胆子太小没有做成而已。他们口口声声喊着忠君勤王，其实还不是眼红自己觊觎的东西被人抢了先？”
“即便如此，暂时借助他们的力量除掉聂千卓有何不可！”
“你以为打仗是什么！你知道战火一起，会死多少士卒、百姓！”
北冥轩忽然有些激动，语气也变得有些失控。
凌夕虽然知道很可能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但性格使然，她的目光并没有丝毫逃避。
过了一会儿，北冥轩叹了口气，让自己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聂千卓是猛虎。他会用残暴的手段除掉威胁，却也会用尖牙利爪守护这帝都，守护他冒险得到的一切。”
“谬论。”
凌夕不屑地将头转向一边，却不料北冥轩居然伸手捏着她的脸蛋将她拽了回来。
“啊。”
“郑司徒与西卫国联络之事，从头到尾都是王耽负责的。除掉他，郑司徒便很难再胡闹了。”
“郑司徒忠君之举，竟会被你说成是胡闹？”凌夕就这么在脸被捏着的处境下反驳。
“若是再不阻止他，只怕大殷两百多年的基业，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啪！”凌夕拨开了北冥轩的手，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
“有些事你不清楚，所以才会如此肤浅。你可知当年聂千卓奔向帝都的同时，还有一支兵马也在往这边赶么？”
“谁？”
“东南富庶之地的淮阴国。当时若不是聂千卓马不停蹄飞奔，只怕此时控制着洛煌城的，便是淮阴国的瑰羽轻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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