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一场秋雨潇潇地坠落,像绢丝一般,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的响声,也感不到雨浇的淋漓,只觉得好象这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也不出声响。
妙音娘子适时推开窗,恰时一朵拒霜花迎寒凋落,便低低吟唱,“菩提落花,为世间繁华,幽情小谈,杯茶无语,缘末留香,最爱芳香何处,花落菩提深深,随缘即应,落花潋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有情花,烂漫叶,轰轰烈烈,扬扬洒洒,垂落人间,漫逐流水,戏舞软风,醉酒红尘,莫如此境。”
宋陶历尽千辛携琴赶来,便在莳花馆外听到妙音娘子梵唱之音洋洋入耳,梵音袅袅而来,恰有声动梁尘的意境。
曲到尽时,妙音娘子不禁颔首,抚上自己历经流年,已有些残败的脸颊,过去种种便一下子泄了洪,止不住地有些伤情,“青枯啊,她究竟有什么好,你守了她一世还不够么?”
妙音娘子正沉浸在过往里无可自拔,听得门外长生来报,“阿音,他来了。”
长生,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长生不老。他陪着妙音娘子多年,求的只是妙音娘子安好而已。他由来只唤她“阿音”。
妙音娘子为长生的话回神,长睫倏然一敛,随即道,“替我设好纱幔,且叫他在前厅候着。”
妙音娘子如今只不过是灵,并无法身,身下无足,只凭一团肉眼不可看见的精气站立,此种样子,并不可以叫凡人见到。
前厅里,宋陶已等候多时,他始终将绿绮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憧憬着得见妙音娘子的场景,他始终痴痴的望着,翘首盼着那明黄色纱幔之后的倩影。
人在期盼着什么的时候,往往会觉得时光漫长难挨,如今的宋陶便是有这种感觉。
他在一方松软的座椅上如坐针毡许久,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教他等来了妙音娘子,那幔帐之后忽然飘出的一个影子,十分婀娜动人。
宋陶瞧着那影子有些痴了,一是忘记了反应。便听得那幔帐之后一个动听的声音传来,“长生,替我将琴拿来。”
长生依言,行至宋陶跟前,抬手欲接过古琴,可是宋陶却忽然身子一缩,将琴抱得更紧。
妙音娘子见状,随即出言,“怎么,宋公子舍不得了?”
宋陶思忖了会子,才答,“小生不是这个意思,这绿绮是小生专程为娘子取来的,又岂会不给娘子。”顿了顿,眼珠一转,“只不过……”
宋陶的话还未说完,便在一个瞬间,怀中一空,在意识到绿绮已被抢走的时候,忽然喉头一热,鲜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猝然倒地,卒。
适时,帐幔之后一个声线传来,竟有些惋惜怅然,“长生,你又何苦为了我再造杀孽。”
长生眸色依然平静如水,口吻极淡地回,“怪只怪他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随即施法,将绿绮送至妙音娘子跟前。
妙音娘子并不为长生的话所动,只是小心翼翼打开收藏绿绮的裹布,细细查看古琴,终于在龙池下寻见一个模糊不清的图形,“莲花案,果然是绿绮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