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祯性格非常随和,说这番话时甚至还有些打趣的意味,把它当作人生一段有意思的经历,不扭捏作态,即便在提到那个皇子对自己的感情时也大大方方,只觉虽有些可惜,却也不能勉强自己去伪装感情,庭祯在感情一事上从来不做妥协,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坦坦荡荡。
茗薇对其这样的心态也满是赞许,此刻提到那些过往时,眼中流露出的欣羡完全不避讳,“原本夫人也并不想因自己一人所为而连累整个轩麟国,她试图与那个和亲的皇子成为朋友,即便无法做夫妻,也可和睦相处,但对方却认定了一定要去夫人为妻,在得不到认可后,便用了更为强势的手段,试图掠夺。”
听到这,青墨的心揪了起来,生怕听到某些对庭祯不利的话,会让她更加伤心。
幸好茗薇的语气越来越温和,“那个皇子在离开轩麟时给了夫人一个信物,哦用他的话来讲,那叫做定情物,说是凭此物便可在整个南浦大地得到优待,夫人没有推脱,把这礼物收了下来,没想到后来,当真派上了大用场……”
茗薇顿了顿,眼神一变,如泣如诉。
青墨心头咯噔一声,她喉咙一动,开口时自己几乎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所以……当初母亲来到南浦国……是因为那个信物?”
茗薇叹了口气,点点头。
青墨只觉眼前一黑,双手突然从桌上垂下,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个要与母亲和亲的皇子,便是如今的皇上?”
茗薇苦笑,“怎能想到老天爷就是这么捉弄人,当时夫人冒险在漠城住了下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后来遇见了老爷,一切重新开始,皇上也试图找过他,可一直未果,当时轩麟上上下下陷入了恐慌,生怕南浦会因此事而发兵攻打轩麟,以为这事会变喜为悲,可幸好,当今皇上,当时的皇子,拼命将这事压了下来,不仅没有追究,反倒始终与轩麟交好,直至今日仍旧相安无事。”
“皇上……原来也是个善良的人啊。”青墨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南浦与轩麟这么多年虽不至非常亲近,但也的确相交不浅,原来是数年前定下的这段缘分……
为一段感情刻骨铭心,多年后仍无法忘怀,这样用情至深之人,不知该夸他一心一意,还是该替他感到可悲。
一连串的线索在听完这些故事后便全部串了起来,清晰明了。
青墨看向茗薇,眉头紧锁,“你是不是也觉得,皇上突然间收了乙南为妃,是因为母亲的关系?因为乙南长的与母亲有几分相似,所以皇上尘封数年的心,也渐渐被唤醒?”
茗薇点头,也觉有些悲哀。
“原来如此……”青墨叹气,“皇上的这份情深,恐怕会被利用啊。”
她的担心在与乙南的别有用心,虽说今日与其或明或暗的聊过一些,可在知晓这段尘封往事后,青墨突然觉得或许乙南的目的也不单纯,会不会……她本就是轩麟放出来的一颗烟雾弹呢?
南浦国正值政权交替的关键岁月上,轩麟看准了时机,找到一个与庭祯想象的女人来试探皇上,若是成功了,那皇上便被女人迷惑,以此为突破口逐渐瓦解南浦,这方法虽说不一定能保证百分百胜利,可即便失败了,轩麟也只损失了个不重要的女人,无碍。
南浦国的大度与宽容,换来的也许是轩麟的无情与反击。
青墨不愿朝那种艺楠的方向上去想,可脑子里不自觉的便冒出这些念头来,人性,本就是邪恶难测的吧。
更为讽刺的是,当初庭祯与皇上和亲,如今青墨嫁给了千式离,这缘分延绵是数年,也不知是该说庆幸呢,还是一种孽缘。
“我担心也是这个,那日乙南入宫,说是轩麟人,我心中便觉不太好,今日与其面对面,看到她的样貌,这份不安便更加浓烈,娘娘,咱们该如何是好呢?”茗薇紧紧抓住青墨的手,她在颤抖着,是真有些害怕,不说出这番话便罢,将其和盘托出,曾经的那些画面也全都在眼前浮现,一点一滴全戳在心上,茗薇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青墨轻拍着她的手臂,语气很柔,“若是乙南当真是轩麟派出的人,那咱们反而不必怕,只需盯好她不出乱子便是,再说……如今千式离是太子,前朝政事他可独当一面,乙南……暂时破坏不了什么。”
说到这里,青墨脑海中猛地窜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把自己一吓了一跳,她的眼神定在一个点上,好半天没动,“茗薇,你曾说过我与母亲长得很像,那是否意味着……乙南与我也有几分相似呢?”
茗薇不知为何青墨会如此问,她想了想,先摇头,然后又点头,“乙南与小姐……并不算太相似,但若是仔细看来……眉眼间倒有几分韵味是想象的。”
“这样啊……”青墨突然嘴角扬起,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
在这样的关头露出这个笑容来,实在让人心惊胆颤,茗薇不明白。
但青墨却显得很兴奋,她有了别的主意,自言自语了一句,“或许……咱们可以反利用这个乙南,一箭双雕。”
“什么意思?”茗薇仍旧不解。
青墨看着她,露出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来,“走,咱们去景禄宫走走。”
青墨向来是说风就是雨,当有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要去实现,方才泡的那壶茶刚喝了一开,就被扔到了一旁,青墨说话间就要走出茵萃殿,朝着景禄宫去了。
茗薇一头雾水,连忙拉住她,“小姐,这个点过去,恐怕不太合适吧。”
此刻青墨正满肚子的主意,必须立马找到戚子风扬,必须将自己的想法与其商讨,否则过了今日,说不定那想法便也变了味,一颗也耽搁不得。
但被茗薇拉住以后,青墨的确也稍稍冷静了些,突然想起来什么,朝偏殿那边看了一眼,问,“灵含去哪了?”
茗薇也朝那边看了一眼,摇摇头,“今日,似乎还没见到公主。”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奇怪。
此刻从偏殿那边走来一个人,是晋六。
他一直低着头,似乎有心事,在靠近青墨,仅剩了几步之遥时突然才见到面前的主子,吓得他猛地站住,脚下是停下来,可脸上的惊恐却更甚,愣了一秒后突然跪了下去,“给……给娘娘请安……”
这么反常的状态,定是有事相瞒啊。
青墨抱着胳膊,换个了严厉的语气问道,“你去哪了?不在门口守着,四处乱走动,若是茵萃殿发生了什么,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并不是真的要怪罪晋六,但是青墨知道,晋六也是个老老实实忠心耿耿之人,只要稍稍对其严厉一些,他便会被吓得不敢隐瞒任何事,全都和盘托出,抓住他这个性格,他压根无法对青墨藏住任何秘密。
听完青墨这句质问的话后,晋六更加紧张,跪倒在地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奴才……奴才该死!”
“说实话,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青墨淡淡道。
压根不需要费力,就能让晋六说实话。
“奴才方才去了偏殿……去为公主殿下伪装偏殿的摆设……让她的屋子看起来刚有人来过,并且一直有人在。”
这是何意?青墨有些听不懂,回头与茗薇对视了一眼,又转了回来,看向晋六,“你去替公主殿下收拾?她去了哪里?为何不等茗薇?”
“公主殿下正是不愿意让茗薇姐去的……因为……因为……”晋六悄悄抬头看了看青墨,声音越来越小,“公主殿下出宫去了。”
“什么?”青墨几乎是叫了出来,往前一步,将晋六从地上拉起,“灵含出宫了?自己一个人?”
“是。”晋六怯怯的点头。
事情再明显不过,灵含定是偷跑出去的,半月前便听闻樊正钦要入宫述职了,因为他在边疆一直立功,此次述职恐怕能博得个爵位,定局漠城,结束那些漂泊危险的日子,开始新的安稳人生。
灵含一直盼着这一天,可是半月过去了,关于沙场仍没有半点风声传回来,樊正钦究竟何时才能入宫,更是没有个准信,灵含早已经等不及,恐怕是擅自出宫,想亲自去见樊正钦了吧。
她擅自出宫或许并非罪不可赦之事,虽说也不合规矩,但毕竟是公主,向皇上示弱再向千式离撒个娇,事情便也就能安人的过去,甚至连惩罚都可以逃掉。
但青墨担心的是,沙场无眼,灵含孤身一人,即便有再好的身手,也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若遇到了什么危险伤到了自己,那才真是罪不可赦之事。
“这个家伙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关头竟然还那么任性!”青墨轻骂了一句,等着晋六,“你也是,竟然由着她胡来。”
晋六吓的又跪了下去。
青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也无奈,晋六只是个小小的太监,又管得了什么呢,除了听命于灵含,也没有别的办法。
“行了,你起来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件事,我找二皇子殿下商量后再做决定。”青墨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