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良娣今日生子本是一件应当举国同庆之事,可局面竟变成眼下这样。
千式离初为人父,恨不得时刻呆在孩子跟前与刚到这个世界的他建立起最单纯的父子情谊。
可这一切美好都被这香囊的阴谋挡住。
千式离不想再纠葛,他看向太医,问,“沁良娣今日的早产,可是与那香囊有关。”
“是,沁良娣的早产的确与麝香有关,而整个长仪殿内唯一含有麝香且能长期接近沁良娣的物品,只有那香囊。”言太医先开了口。
其余所有太医都在等着千式离的眼神,不敢妄加论断。
皆是见风使舵的角色,见得千式离对言太医有了信任后,才纷纷附和他的话。
“麝香是事实,许良娣,你无需多说,”千式离有些累了,揉了揉眼角,道,“用悲卑劣的手段试图残害皇子妃与小王子,许良娣……”
这最为关键的定罪时刻,突然被皇后打断,“式离,等一等。”
皇后还未说下一句,青墨见茗薇从门口悄声进来,隔着众人给青墨递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青墨心里一沉,完了,这一次又被皇后得逞了。
果然,还未等皇后说出劝服千式离的话来,外头立马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像是鞋底订了一层东西,刺耳无比。
那是一群战士打扮的人,为首一人直接冲到大堂正中来,也不顾里头坐着的是什么人物,或者正在发生何事。
战场上的生死皆已置之度外,自然很少会将谁放在眼中。
除了皇上之外,宫中的规矩本就对这群人无束缚。
首领在千式离跟前跪下,道:“大皇子殿下,方才边疆传来喜事,许家二子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已将进犯的羌人打退三十里,如今已占领龙湖城高地!”
“什么?龙湖城已经攻下了?”千式离突然站了起来,眼神一亮,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龙湖城位于南浦国的边界,早在一年以前便被边疆上的羌人数次骚扰,今年更甚,战事持续不断,南浦损耗数万兵力仍旧久攻不下,数月前刚把许家二将调去驻守,没想到今日竟传来捷报。
整个南浦上上下下,从皇上到千式离,从战场战士到文武百官,人人都被这事闹得焦头烂额,今日这消息传来,当真是令人兴奋!
这一次,青墨在千式离脸上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帝王气。
尽管早已觉得他这人做事稳当,身上继承有皇上那份霸气,可今日这一刻,青墨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所谓的王者,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嘴角的笑并未单纯的愉悦,而是一种唯我独尊的骄傲感,震慑力十足,令人见之便心生畏惧。
这喜讯来的实在是突然,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一时刻。
青墨整个人如泄了气一般,而皇后脸上则露出一丝喜悦。
她一秒也不浪费,趁着千式离还在高兴中,立马说道,“式离,许家二子当真是南浦国的栋梁之才,数次立功,皇上的赏赐都已赶不上他们立功的速度,可我始终觉得,他们战场杀敌拼的是性命,区区名利显然太过单薄,不足以成为礼物,所谓人心,才是最重要之物,许家二子最疼爱的,便是许良娣这个妹妹,你应该对她更好些,来给许家二子在战场上的信心才是。”
此话一出,慕希嘴角的冷笑发出很大的声响,丝毫不掩饰。
青墨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角,朝她摇头。
这时候的许良娣才是那个犯错之人,即便让她翻了身,也犯不着把自己拖累进去。
可如此好的机会竟被许良娣安然逃过,她不是福大命大,而是许家与皇后这两个靠山实在强大,难以招架。
果然,千式离看向许良娣的眼神中还有些许愤怒,可已比方才柔和的多,“幸好沁良娣与小王子都安然无恙,这一次便算作一次提醒,不止是你,也是提醒整个后宫之人,不要妄想用任何歪门邪道来害人或利己,否则一律严惩,再无可宽恕的借口!”
那是对以后的警告,也就是说,因为许家人立功的关系,许良娣也沾了光,这件事到此已经结束,她并未受罚,甚至还能因两个哥哥带来的光芒得到赞赏。
青墨心中不平,可即便不平,她又能如何,宫中事本就是如此。
一场阴谋的闹剧到此结束,慕希心中最是不平,与青墨并肩走出长仪殿时,口中一直忿忿着:“竟然那么容易便放过她,这宫中还有王法可言吗,沁妹妹受了那么多苦,竟无法将真凶绳之于法,太令人心寒,太令人心寒了!”
青墨笑了,笑得有几分无奈,“妹妹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无妨,可在面对殿下与皇后娘娘时,还是应当收敛一些,你是正妃,又深得皇后与太后的信任,不该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誉毁于一旦,若是毁在许良娣的手中,就更是不值得了……”
听完这话,慕希突然站住了脚步,瞪大眼镜看着青墨,一副难以相信的眼神,“姐姐!你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应该最清楚我的心,明知我压根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利,更不愿意要这正妃娘娘的位置,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像那些不公与黑暗妥协,那不是我!”
最后一句说的铿锵,既表明决心又将抱怨发泄而出。
说罢,慕希带着满腔怨气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朝青墨扔下一句,“那也不是你!”
那也不是你。
青墨心里一颤,一种无解的悲哀从心底溢出,她理解慕希的埋怨,却不知该如何辩解,也许……罢了……
其实慕希也并非埋怨青墨,只是心中的气愤无处发泄,才将火气撒到了这里而已。
她知道分寸,也自知话说的太过,脚步慢了些,等着身后的青墨走来上与自己并肩后,才默默道了一句,“曾经以为我们可永葆单纯与善良,不被世事污染,可我竟忽视了皇宫这地方的可怕,忘了人总会变,姐姐,我多想回到在家的那段日子,多希望你还是那个叫安青墨的姐姐。”
安青墨。
听到这三个字,青墨鼻尖一酸,眼泪涌了上来,“若可以,我也好想回去。”
我也好像回去,无论是回到林家,回到安府,或是回到穿越前的日子,哪一个都好,只要能脱离这皇宫的束缚,哪一个都好啊。
只是这种美好的梦做的多了,便就成了妄想。
青墨早已不敢再做梦。
慕希抬头看着天,远处的云时隐时现,天好蓝啊,蓝的不染半分纤尘。
人总是要生活的,在宫中,每一种挣扎都在为生存二字,而非生活。
已是如此艰难,哪还有时间留给伤感。
慕希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本想去看看沁妹妹,怎知殿下一直杵在哪里,我所有祝福与关怀都无法说给沁妹妹听,当真是难受。”
“殿下得了小王子,自然是高兴的,咱们过几日再来看妹妹便是。”
“我是担心……殿下太过高兴,反而忘了分寸,沁妹妹身子弱,若是因殿下的关系得不到休息,落下了病根,那才是真的不值当。”慕希果然有了正妃娘娘该有的细心与气度,思虑周全。
青墨安慰道,“殿下虽说处于激动中,但也定不会失了分寸,放心吧,再者道,言太医也在长仪殿守着,不会有差错的。”
话虽如此没错,可慕希仍旧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既是为沁良娣,也是为自己,“现下在殿下心中,最重要之人唯有小王子,他哪里还顾得上沁妹妹,只求沁妹妹别因此伤了心才好。”
又是一阵苦笑,青墨无言可对,同样觉得心酸。
这却是事实,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一场原本的喜事,发展至今,却成了另数人心伤的灾难。
或是早该想到,却被那心中所抱有的短暂幻想而懵逼了双眼,看不清真相。
可日子总归是要继续的,青墨不愿慕希因此便放弃自己的未来,想了想,她用一种轻松的玩笑语气说道:“沁妹妹会因这个小王子变得不一样,起码在凌秋园也该有了地位,不像以前那样总被人笑话身世,这也算是喜事一件吧,不知道妹妹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这喜事,好让我这个姐姐也沾沾光啊。”
与她不同,慕希则是一脸严肃,“姐姐是殿下最喜爱的妃子,连你都尚未有身孕,我怎会抢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姐姐没有身孕的原因,大概与我一样吧。”
青墨一愣,没想到慕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原因一样……难道她……
不,这想法实在太可怕了,青墨连忙站住脚步,拉起慕希,用一种长辈般的苦口婆心说道,“妹妹既已入宫,又是正妃娘娘,便不能再有别的不当想法,这不仅是为你自己,也是为了林家,妹妹不可任性!”
“姐姐!”慕希有些急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曾经与自己思想一致的青墨姐姐,怎会突然变得庸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