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戚子风扬转身,轻松一笑,指了指身前的椅子,“坐吧。”
他将两杯茶满上,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语气慢条斯理,“不仅知道你要来,也知道你想做什么,即将做什么,心中有着怎样的打算。”
戚子风扬越是镇定泰然,越是令如霜胆寒,斟酌再三,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我早已将心中所想所打算的告诉了殿下,如今只需殿下点头应允或是摇头否决,无需再猜测。”
她算是孤注一掷豁出去了的态度,成败在此一举。
“你可还记得,乌忆是如何死的?”戚子风扬突然说了那么一句,淡淡然间有一种冰冷的杀气。
“乌忆?”如霜不解,“她不是……自缢吗?”
是自缢吗?如霜不傻,猜得到其中的缘由,只是现下在戚子风扬面前,不知他究竟有何打算,便不敢乱说话。
戚子风扬一笑,“那是一条命啊,即便自知命不久矣,又为何会自缢的那么干脆呢?”
他看向如霜,每一丝眼神中都有着强烈的咄咄逼人。
“我……那是乌忆之事,与我何干……”如霜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戚子风扬再度进攻,直视着她,“本以为你俩皆是伺候皇子妃的丫鬟,应当有更多的话题可聊才对,那一日事情紧急,我与六弟几乎将许良娣逼到了绝路上,这样的情况下,乌忆怎么突然自缢,大家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皇后为了帮许良娣转移焦点的做法罢了,同为丫鬟,你难道没有半分惋惜与心疼吗?”
将所有话说的如此明朗,如霜心中暗叫不好,她有些后悔,还是嘀咕了戚子风扬的实力,只顾自己一心闭眼向前冲,哪只对手实在太强大。
“我不知殿下所谓何意,也听不懂皇后娘娘许良娣乌忆三人之间的关系,这都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如霜示弱。
戚子风扬接着道,“哦?你不知道吗?那我便解释给你听吧,”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副王者姿态,“据我了解,乌忆在宫外的家过的很是拮据,她有几个兄弟姐妹,皆是无赚钱能力的闲散之辈,全家都靠她一人所养,也正是这样,乌忆在宫中同样过得相当不易。”
这话已将如霜吓得浑身颤抖,本想喝一口茶来缓解紧张,可刚抬起那茶杯来,恍然一抖,茶杯应声落地。
“皇后大概也是抓住她这一把柄,用她宫外的家来做威胁,逼迫乌忆为许良娣替罪,还落了个自缢的名义,真是惨呐。”戚子风扬看着如霜的眼神丝毫不弱。
“这……这与我何干!”如霜越说越是小声,几乎不敢抬头。
接下来的言语她已能猜到,可她不想再听,恨不得立马转身逃走,可她已几乎浑身瘫软,没了力气,连站起来也成了奢望。
戚子风扬直起了身子,盯着如霜的眼睛,“而你,与乌忆有着极其相似的家庭背景,你的父亲常年嗜赌,早已将家中仅有的积蓄输尽,还时常来威胁你,你也正是因为此,才一心想从丫鬟的位置上上位,钟贵妃如何丧子,如何癫狂,如何打入冷宫,这些细节,你应该都比我清楚吧,小小一个丫鬟,竟能将贵妃娘娘置于这样的境地,你当真是厉害,而你当时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钟贵妃娘娘发现你对父皇的不轨之心,我说的可对?”
如霜彻底慌乱,拼命摇着头,“殿下岂可血口喷人!宫中人都知道,我对钟贵妃娘娘充满了感恩之心,怎会做出如此不敬之事来!是何人乱嚼舌根陷害我!”
戚子风扬依旧淡定,“这世间,但凡做过,必留下痕迹,你当初陷害整个钟贵妃宫中人,几乎将所有有关之人赶出了宫,可你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比你先行一步,他留了下来……”
“晋六?”如霜猛地站起了身,瞪大了眼睛,“晋六,一定是他!”
说完这句话,如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虚,连忙改口,“晋六胡说八道!一定是因为当初同伺候钟贵妃娘娘时与我结怨,如今才来陷害我!”
越说越急,如霜带着哭腔。
她所有的小聪明皆体现于对手无反击之时,但凡对手出手,她便没了招架之力。
更何况如今出手的,是戚子风扬。
“你的父亲在被债主追债之时,曾萌生了将你卖入青楼换钱的念头,恰好当时跟随父皇出巡的钟贵妃救下了你,并将你带在身边当作自己孩子般抚养,即便只是丫鬟之位,也从未亏待过你,她如此善良,却养得你这样狠辣,我真为她感到悲哀。”戚子风扬咬着牙根,越说越是生气。
如霜已是面如死灰,当戚子风扬说出她父亲之时,心中最后那一丝火苗已经熄灭,此刻不过是苟延残喘着,“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为何要放到我头上来,我清清白白做人,即便只是个低贱的丫鬟,也绝不肯任人宰割!”
戚子风扬缓缓起身,转身拿出个东西来,朝前一扔,砸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如霜本已经别过身子去,她不敢再看戚子风扬,可听到这声响后忍不住回头,一看到桌上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险些晕倒在地。
那是一个玉佩,并非什么稀罕玩意儿,上头的图案早已被磨平,如今看上去更如同一块透明的玻璃一般。
可如霜一见这玉佩,心口便堵着喘不上气来。
那是她父亲的随身之物,是从小便有的,如今几十年过去,并未离过身。
可今天……这玉佩出现在了戚子风扬手中。
如霜急红了眼,身子往前一探,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把我父亲怎么了!欺负一个老弱病残,你为何如何狠心!”
她以为戚子风扬要用父亲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可戚子风扬只是淡淡笑了笑,“你父亲好得很,我只是用一笔可观的钱财从他手中买来了这个玉佩而已,如今你父亲应该拿着那笔钱进了赌庄,正玩得开心呢吧。”
又是赌,有了这笔钱,不知他又会做出多少不靠谱之事来。
如霜又急又慌,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好几次口,最终只憋出一句求饶,“二皇子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父亲,我从小便没了娘,是他将我拉扯大,你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戚子风扬的裤脚不放。
戚子风扬闭眼,“我与他无冤无仇,何谈放过,我的重点只是你而已,你已知青墨的身份,又知我与她的关系,你可知道,怎样的人才能保守如此多的秘密?”
如霜不敢回答。
她当然知道,唯有死人,才能真的闭嘴。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殿下……殿下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决不让第三人知晓!”
这样的求饶已是无用功。
戚子风扬俯下身去,捏住如霜的下巴把她的脸扬起,“你与你父亲仅一人可存活,我给你半分钟时间考虑。”
如霜泪满眼眶,还能如何考虑,他是二皇子殿下,他要下手,何人挡得住。
无需半分钟,如霜已经心如死灰,她很明白,什么二选一,她这里掌握了太多秘密,定是无法存活的,即便今日以父亲之命换自己苟且,戚子风扬也定会找一时机再度将自己灭口。
结局早已注定。
深深叹了口气,如霜认命,虽说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却还不忘讨价还价,“可否请殿下照顾家父,起码让他替我多活几年。”
“放心。”戚子风扬点头,随即指了指早已搁在一旁地上的几样东西,道,“老规矩,白绫毒酒匕首,你可自行选择。”
如霜看了一眼那可怕的三件物品,早已控制不住心中的害怕,五官拧在一起,早已表情不辨。
她怕死,怕极了。
又耽搁了一会儿,戚子风扬有些不耐烦,“动手吧。”
如霜缓缓走到毒酒旁边,跪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当初钟贵妃娘娘面对那毒酒,也可毫无畏惧的一饮而尽,今日……我也无可怕!”
她为自己壮胆,显得有些悲壮。
戚子风扬觉察不对,想过去阻拦,“你说什么?钟贵妃娘娘喝下了毒酒?”
这问题已得不到答案,如霜饮尽毒酒,面无血色,回头挣扎着一句,“殿下……替我照顾我的父亲……”
戚子风扬只是叹气,心里同样有些不是滋味,“对一个从不为你考虑的父亲,你尚且如此感恩,为何对钟贵妃娘娘便毫无感激之心呢,还有青墨……她对你也是真心喜欢啊……”
“不不不,钟贵妃娘娘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如霜痛哭流涕,使出最后一口气,“是……是皇后……”
“什么?”戚子风扬连忙蹲下神去,拍打着如霜的后背,想问个究竟。
可如霜已经倒下,瞬间没了呼吸。
这毒酒一滴致命,从无失手。
皇后?
是皇后?
戚子风扬心里一颤,不敢想,意外之间竟得此大秘密,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贵妃出事当年,他正在宫外游山,回宫后事已发生,本于钟贵妃也并无交情,戚子风扬并未过多追究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