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给力。”
“闪过去！对，挠他！”
“喂……在那边，那只脏猫在你身后，小心！嘶……看起来好疼。”
这些叫好声着实气坏了伤身伤心的捕猫人。
9号楼阴面发现一只布偶流浪猫的消息，引来了这群看热闹的家伙。
野猫种群内出现布偶猫，这对于人类“养猫在深闺，养狗四处走”的实际饲养情况而言，堪称罕见。
何况相对于毛色杂糅，不够统一，且野性难驯，经济价值几乎没有的野猫。
作为专门培育出的宠物，毛色纯正、品性温驯、美丽优雅的布偶猫博得无数猫奴的心。
但是布偶猫的市场价格，即便是普通的宠物级，如要购买其价格也得普通工薪家庭好好斟酌一番。
野生布偶猫，从未出现过。
能够免费领养的布偶猫，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似乎也没听说过。
“哪来的布偶？宠物猫不是说不能在野外生存吗？啧啧……要不是从救助站呼叫器里听到，我都不敢相信这只脏兮兮浑身泥点的猫，居然是以仙女猫著称的布偶猫。难以置信。它的主人心得多大啊。”
“那肯定的，布偶多贵啊。这只肯定是无意中跑丢的。要是逮到，就是自己不养，给寻猫启事的主人转一手，作为中间商也是能挣好大一笔啊。”
“哎……甭管这猫打哪来的。它现在可是在我们小区被逮到的，给救助站的人带走，这损失……可大了去了。是对我们小区经济价值的一种损耗啊。无论我们中哪个养了它，都能挣一笔。如果这还是一只没有绝育的……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现在，居然白白给救助站赚一笔，唉……这帮居委会的尽不干人事儿！”
围观群众的话语声可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那声音大的很。
听得辛苦捕捉布偶猫的救助站工作人员几乎要在面具里面吐血。
风凉话会说是吧，还想中间商赚差价是吧，有本事你们自己处理这些野猫啊！
既然这样……得咧！
那个想从救助站处获得赔偿的人，越想越觉得吃亏，正与身边的人鼓捣着想出个辙儿，赚布偶猫一笔钱，四周忽然传来阵阵惊呼声。
他刚准备定睛细瞧，却见一只脏兮兮体型与普通野猫相比要大一些的猫尖叫着跃起，捕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子移到他正前方，突然避让开。
凛冽的尖爪眨眼间扑到他的眼前。
咧着牙齿，面部表情充斥着对人类的愤恨，一双猫眼像是要撕裂开，凶性毕露的布偶猫扬起爪子恶狠狠地挠向他惊慌失措的眼。
“啊！”这人下意识转身就要跑。
布偶猫的爪子已经凑到他的脸边儿，那种愤怒的恨意都凝聚在这只爪子。
“喵嗷……嗷……喵！”一声长调的猫叫声从某个方向传来，充满着威严。
一道黑影听到这声猫叫，从围观群众没注意的方位突然起跳，将布偶猫的爪子打歪。
电光火石的事儿，眨眼间发生。
那个人转身不及，赶紧捂住脸，吓得哆嗦。
似乎就要抓到自己的尖爪始终没有落下，让他觉得有些失落。
周边倒吸一口凉气的街坊邻居纷纷吐出一口气：“这是黄鼠狼吧？”
有人认出了突然出现的野猫，黄色的虎斑猫，颇有些老态。
“是那只大黑猫啊！”有人听到了刚才威严的长调猫叫，指向某个方向。
那边大黑山领着小黑子蹲在一辆汽车的顶端，冷冷地望着这边。
它身后的不远处，救助站的两个追捕人大声喘着气，趴着腰，一副被耗干力气的样子。
布偶猫浑身炸毛地对着那个人恶狠狠地发出威胁地叫声，随即偏头看向大黑山待的地方，尾巴高高翘起，向那边龇牙咧嘴。
“抓住你了！”忽然一个网子从天而降，一个追捕人，眼疾手快地将布偶猫一下子罩住。
布偶猫显出一股完全不输于野猫的凶悍劲儿，尖爪瞬间突出，挤住网洞，往两边撕扯。
网绳是特别制作的尼龙绳，它的力气根本撕不开，一双利齿跟着咬了去。
不管如何挣扎，它发现完全没有能力摆脱这个网兜。
只能对着外面戴着面具的人咧嘴嘶叫。
“甭叫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不会饿着、不会被丢弃、不会冻着的。乖……嘶……牙口还挺厉害。得，你还真是我们遇见的第一只完全野化的布偶。”捕捉人摸了摸被布偶猫咬破的手套，低下身子笑了笑。
“抓到了？妈的！敢向老子挠！老子一脚踹死你！”突然间一只脚重重地对着布偶猫的网兜踹出，力道极大，布偶猫发出惨烈的痛叫声，在地滚出去好几圈。
“你他妈干什么！”捕捉人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怒斥道。
“妈的！不就一个畜生！干什么！老子的命比它精贵多了！有本事你把它抱来，咬我啊！我让你们救助站赔死！”那男的眼睛一瞪，一往无前地伸出自己手臂，咄咄逼人。
“齐总！你不也没受伤。出了气儿就行了。人家救助站还不是为我们小区着想！”有人劝道。
“滚！精神损失费一万！”也不知道做什么的齐总，狮子大开口。
救助站的几个人愕然无语，完全没想到自己低价帮忙，却还被倒打一耙。
“我看你，连一块钱都不值！”王翠萍的声音从外围传来，叉着腰，一根手指头直接指到齐总的鼻子尖：“旁人不知道你干过什么破事儿，王姨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要我一句句给你掰扯掰扯？”
齐总厉声道：“我！我干什么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嘛？布偶猫我不知道哪来的，但我知道6号楼……”王翠萍顿了顿，眼神轻蔑地看了一眼齐总，扬长了调子，正要开口。
齐总气势瞬间萎顿了下来：“我……我不参与还不行？退钱！把我的钱退了！”
“退钱？我看你还没掂量清楚我要说的事儿是吧，要不要老曹跟我一块儿帮你回忆回忆，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我看啊……你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是吧？”王翠萍指了指站在附近的小区环卫工人老曹。
老曹含蓄得对齐总笑着点了点头。
“我得班去了。不跟你说，我这就走。”似乎有什么把柄在老曹手里的齐总，喉结下动了动，嘴唇有些发干。
“再补一百来！”王翠萍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齐总，伸手说道。
齐总看了看四周，没有谁打算帮他说话，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他连声说了几句“好！”，甩手丢出十张十块的，扬长而去。
王翠萍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跟老娘斗！”也不避讳啥，下了腰将十张十块的拾起，点了点数：“不就一卖水产的，得瑟个什么狗屁劲儿。还齐总！我呸！”
齐总与王翠萍进行言语争斗的时候，黄鼠狼已经被捕捉人逼到了墙角。
在周羽迪喂食猫零食的人工石洞附近，还有一只花色野猫，支着身子，眼神凶厉护着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咪咪叫的小奶猫。
大黑山领着小黑猫跳下车顶，迈着步子摇着尾巴，缓缓走到黄鼠狼身旁，蹲好，目光凛凛。
“这猫有王者之风。”除了这几只以外的其它野猫都已经被抓，得了空的董师傅和李院长赶到此处，进行最后的督战。
“难训。伤了两个人了吧？”李院长点了点头，抿着嘴说道。
“嗯。”董师傅抬了抬眼，朝着大黑猫那边细细看了一小会儿，下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鼻子哼了一声。
“都是小伤。一只布偶，一只王者，不亏。野性大不怕。不管多野，进了我的圈子，都得趴着。不然，咋卖？”董师傅转身往9号楼路口处看去，来自的男女远远看着，感应到他的眼神，向他点了点头，“我不喜欢。”他回头对李院长说道。
李院长没有看向那对男女，望着那边捕猫的情形，神色疑惑：“这谁啊？”
……
戴帽男被柠檬侮辱之后，抱着脸面，大喊着：“我肯定会回来的！”这样一句中二台词，便捂着脸跑了。许玫几个觉得他是活该，男女则知道这家伙是憋着坏，等着下次报复呢。
许玫和雄医生正准备带着周柠回13号楼，遇到了赶向9号楼的周羽迪：“9号楼背面有周柚做的石屋，给那边的三只猫住的。”
柠檬身子疲软，身体瞬间爆发带出的撕裂在系统散出一波清凉后，愣是没有将身子整崩溃。
作为目前有不少问题的系统，它能提供的也只有这一点最关键的保护措施。
后续的疲惫与疼痛还是紧随其后的跟了来。
柠檬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身子更加软，几乎只能由雄医生搀着才能走。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气无力的挣着眼睛，朝着9号楼方向看去。
小奶猫咪咪地叫声在他耳朵里越来越清晰。
周羽迪嘴里吐出的“周柚”两字，也让他下意识轻喵了一声。
雄医生和周羽迪原想前帮着搀扶，柠檬挣起残存的一点点力气，避让开他们的举动。
雄医生不置可否。
周羽迪脸则闪过失望之色。
“这位妹子，他就这德行，别介意。我来吧。他现在在学猫，估计是养猫养的魔怔了。你也是爱猫的？”许玫瞧见周羽迪的神色，似乎意识到什么，赶紧打了个圆场。
“嗯。我顶喜欢猫的。家里不让养，我平时会喂一些猫粮给小区里的野猫。”周羽迪看了一眼长相略逊周柚，但也不遑多让的许玫，低头小声说道。
等她再一抬眼，只见周柠疲着一双眼，紧贴着许玫身侧。许玫为了撑住这家伙的身体，手臂环过周柠的腰际，两人的姿态颇为暧昧。
“9号楼在那边，我带你们去吧。”周羽迪好像急着逃避这一幕，转身急匆匆地朝前面跑了去。
“哇塞，这个姑娘似乎对你有些意思啊。周柠你赶紧放手周柚，这姑娘才搭你的调调。多羞涩啊。”许玫斜睨了一眼抬手抓了抓脖子痒的柠檬，打趣儿道。
雄医生走到李院长身边：“我儿子的补习老师，大学生。家里养着猫，听说女朋友经常在这里喂养这些野猫。赶来看看。”说完他咳了几声，抽了抽鼻子。
李院长望了望他，语气关切：“雄鼎，你这咳嗽没什么大碍吧？我给你批几天假，薪酬照发。”
雄医生紧了紧手，又松开：“没事，没事，这些天冻着了而已。”
“这回二十几个绝育手术，你就在一边歇着指点一下。反正都是野猫，也该让实习的练练手了。”李院长拍了拍雄医生的肩说道。
“谢谢院长。”雄鼎点了点头。
“雄医生是吧？这小子跟旁边那两女的想干嘛？”董师傅有些烦躁，眼看着就要完工了，半路杀出三个护猫的。
嗯，现在就剩两个了。
看着像宅女的那个姑娘，被居委会的王主任给提溜到一边了。
“周柠你干什么呢！会议一次都不参加，现在出来阻止？有你这么干事儿的嘛！”王翠萍见着这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摘出周羽迪后立即扯着嗓子叫道。
周围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对周柠忽然的出现，做出各种揣测。
有些男子的目光则颇有些猥琐地下打量着许玫。
也有人怜悯着望向王翠萍的女儿周羽迪，周柠身边的姑娘个顶个的好，哪是她巴望得的？
柠檬面对这一群人，心里有些发憷，但是身后小奶猫的叫声，不断提取着他过去的记忆。
他硬扛着的双眼，鼓起勇气愣生生地将眼前这群人全部看到眼里。
他们眼睛里流露出的各种情绪，却没有任何他觉得对的情绪。
哪怕是喂养过它和柚子的那个小姑娘，周羽迪眼中也只有面对猫的怜悯，和看向自己的关切？
这些人谁的眼神里都没有温柔之意。
只有嘈杂的阴阳怪气、只有恶语交加的怒斥、只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没有对等，没有温柔。
没有蹲下来平视猫的对等，没有蹲下来打心底流泻出的温柔。
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温柔。
柠檬回头，看见虎斑猫本能地挡住小奶猫，对着他龇牙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它身伤痕累累，流着血，腹部不停鼓动着。
深褐色的眼眸也疲累地不停喘息。
凶厉是表象。
潜藏在眼眸底处的，是对人类深深地戒备与不信任。
以及，恐惧。
柠檬又看向黄鼠狼。
黄鼠狼神色淡定地舔着毛，脑袋扯掉了一些毛发，下起伏的腹部显示它并不平静。
感应到柠檬的眼神，黄鼠狼扯了扯嘴角，老朽的身体缓缓绷直，冲着柠檬前面被迫停下举动的捕捉人咧嘴“科科”，声音瘆人。
在场的人不由地浑身一个冷颤。
大黑山脑袋略略向扬，目光里的凛冽寒意，看在众多比它高大的人眼里，却有一种压迫感。
像是高高在的王者对他们冷漠的蔑视。
像是这群人才是被捕捉的，而不是它。
它知道柠檬在看自己，不过从始至终它没有多一眼望向柠檬处。
柠檬转头重新看向小奶猫处，对着虎斑猫弱弱地叫了一声：
“喵……”
声音柔软，像嘤嘤地轻音。
虎斑猫绷着的身子突然像旁边一滑，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柠檬。
柠檬张开嘴，用腭带着鼻腔抖动着嗓子眼，又叫了一声。
虎斑猫像是吓到一样，向后连退了几步，差点踩到小奶猫。
它猛然转头望向大黑山。
大黑山舔着毛，无视了它的目光。
小黑猫在旁边学着大黑山坐，却没来个耐性，见到虎斑猫目光看向这边，小跳着奔到虎斑猫面前，凑到它脑袋前舔着毛。
虎斑猫晃了晃脑袋，将小黑猫一头撞开。
小黑猫歪了歪头，有些想不明白，转身望见柠檬，咪咪叫了两声，噌噌溜达到柠檬脚下，不停蹭着他的裤脚。
像是这样还不能表达它内心的喜悦，它抬起小脑袋，对着它细细声儿地叫着，那声儿像是夸赞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熟人？猫
哟，老小伙，你总算来救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