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越秀夫站在指挥部门口,看着那骇人的暴雨出神。池田大队与敌人遭遇他早就知道了,并且及时派出了武装直升机进行支援,只是没想到池田大队会败得这么快,都不等他亲自带领第18联队驰援到位便垮了,整个大队几乎全军覆没,光是尸体就运回来三百多具。那些血淋淋的尸体算是让中将对华军地狱三头犬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果断下令与快速反应旅脱离接触,避开快速反应旅的锋芒再说。
“现在的支那军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支支那军了,而皇军也不再是以前的皇军了啊。”望着闪电频频闪现的天空,船越秀夫喃喃自语,“以前皇军一个大队就能打败华军一个师,一个加强大队可以凭借永固工事群顶住华军一个军数十天之久,现在·······一个大队连人家一个团都顶不住了。”作为参加过二战、经历过东瀛大军席卷亚洲的辉煌的老军人,他难以掩饰对第七师团初战的失望,一支有着如此辉煌的历史的军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软弱!也许参谋们会以第七师团已经数十年没有经历战火的考验,疏于战阵来解嘲,但是他不行,他不能容忍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队表现得如此糟糕。
这一阵算是华军赢了,得赶紧还以颜色,否则士气将大挫······
陈友贞少将走出来,说:“船越将军,是不是让他们停下来?再这样下去整个河内都会被洪水淹没的!”
船越秀夫沉声说:“不行啊,天一晴,华军的航空兵马上倾巢而出,对我们实施毁灭性大轰炸,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在我们没有调整好部署之前,这场大雨决不能停!”
陈友贞说:“可是暴雨连连的,我军调动异常困难······”
船越秀夫说:“华军更困难。这场暴雨应该可以将他们的空中优势划掉,让他们那些凶猛的主战坦克陷入烂泥中动弹不得,到那时,面对我军优势兵力的猛烈进攻,他们只有被屠杀的份。”
陈友贞不语。打心底里,他承认船越秀夫的战术是正确的,也只有他们这种高
度发达的国家的精锐之师才玩得起现代版水淹七军,一通干冰弹打上去,飞雨如箭,刚刚强行渡过大河的华军就算不被淹没,也是寸步难行。可是······被淹的可是自己的国土啊,那么肥智沃的土地一下子变成了沼泽,一季的收成算是毁了,少将能不心疼吗?算了,淹了就淹了吧,想办法从苏联或者太君的口袋里掏就行了,守住河内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暴雨下个不停,但是第七师团和安南首都师却是一秒钟也没有浪费,冒着暴雨迅速调整部署。按原来的计划,他们总共十一个团的兵力张开一个大口袋,准备等华军钻进来后,以两个坦克联队和两个机械化步兵联队为主力发动猪突式攻击,将华军分割,配合轻装步兵联队和安南首都师给予华军毁灭性打击,计划很完美,但是现在都被打乱了,部队还没有完全到位就遭到快速反应旅的攻击,提高前暴露,以华军那庞大而高效的情报网络,各部队的位置极有可能已经被标到了华军的作战沙盘上,只能作大幅度调整了,作战目标也从歼灭华军地狱三头犬改为将其重创,逼华军回到谈判桌,当然,要是能将其中一支歼灭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这场暴雨给快速反应旅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河水疯狂上涨,一连冲跑了两座浮桥,舟桥营只好将最后一座也拖上岸,以免被冲散架,至少三个营被挡在对岸过不来。空中突击师和数字化步兵旅同样被淋成了落汤鸡,好些昂贵得要命的电子仪器失灵了。在低洼一点的地方,浑黄的河水甚至冲进了村庄,将一切席卷一空,好几支小部队措手不及,被大水困住,危在旦夕。柳维平和韩枫气得破口大骂,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真正的大麻烦还在后头!
这场大雨同样给我们三个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即使有雨衣,也挡不住如此狂暴的暴雨,我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更严重的是联系空中搜救部队、迅速脱离险境的美梦算是化为泡影了,见鬼,这可是全民皆兵的安南啊,到处都是敌视的目光,我们三个小兵就好比失足掉进了狼窝里的小羊羔,一队民兵都可以将我们打得乌龟搬西瓜——滚的滚爬的爬,在这里呆得越久,我们就越是危险!听说有一些战友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掉了队,从此永远失踪了,我们可不想也落个这样的下场!为了逃命,我们三个只能冒雨赶路,去寻找友军了。
“啊——啾!”
小广西打了个喷嚏,直揉鼻子。丁香抹掉脸上的雨水,大声说——不大声不行,我们听不见:“我们不能再这样赶路了,得找个
地方避雨!”
我说:“不行啊,我们不能停下来,搞不好后面就有安南人在追赶,我们停下来会死在他们手里的!”
丁香说:“长时间暴露在大雨中不比被安南人追上安全,淋雨导致体温过低,长时间如此就算是铁人也会病倒甚至死掉!”
我同意了,事实上,我现在也是又冷又累,快要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非发高烧不可。可能想找个地方避雨也不容易,树林肯定不行的,这种天气还往树下躲那纯粹是找死,百分之百会尝到天打雷劈的滋味,像我们这种满手血腥的人当然得当心一点;而这附近又有那么多该死的公安屯啊暗堡啊什么的,好几次我们都差点着了道,要是贪图安逸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很容易被闲得蛋疼的安南民兵揪出来,那样我们会死得很难看。在丁香的带领下,我们在一个小山坡上找到了安身之地,那是一幢小小的茅屋,屋外就是一片甘蔗园了,肯定是看守甘蔗的人休息的地方,只不过现在甘蔗都被炸得跟炭条一样了,守园人当然见不着踪影了,好吧,这个战略要地被我们占领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幢小茅屋实在是太破了,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真不像话。没有办法,我们三个换上干燥的衣服后挤在那一小块干燥的地方,兴致勃勃的欣赏着雨景,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小广西突然苦着脸说:“老大,还有那位冷美人,你们饿不饿?我肚皮都贴到脊椎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今天我只吃了一块压缩饼干,肚子正在狂唱空城计,看看表,都下午六点了,难怪饿得这么厉害。非常不幸,丁香在救我的时候割断了我的背包带,我的野战口粮随着一大堆沉重的装备一起沉进了河底,找来找去只找到四块巧克力,丁香更是可怜,翻了好几遍也没有能翻出一丁点吃的东西来,我塞给她两块巧克力,丢给小广西一块,自己留一块,撕开包装一口就吃了下去。小广西吃完了,用渴望的目光眼巴巴的望着我,我当没看见,他冲我倒竖起一根拇指。
这么一点东西根本不顶饿,吃下去后反而觉得更饿了,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小广西跑出去捡回两截脏兮兮黑糊糊的甘蔗,就着雨水洗了洗,闭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咔一下啃下一大块,只嚼了两下就呸呸呸全吐了出来,一张脸揪得跟个包子似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丁香抿嘴一笑,问:“好吃吗?”
小广西伸长舌头狠狠吸了几口气,说:“跟木炭一个鸟样,还有一股汽油味,见鬼!难吃的东西我吃多了,可就是没有
吃过这么难吃的,真是见鬼!”
丁香说:“被凝固汽油烧过的木炭你也敢吃,真是勇敢。”
小广西脸皱得更厉害了。
我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指着不远处一棵还有不少嫩叶的小树,问丁香:“那种树叶能吃吗?”
丁香看了看,摇头:“有毒的,吃了会腹泻,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吃。”
小广西叫:“那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我说:“少吃一两顿还饿不死你!教官不是说过吗?在淡水充足的情况下,一个人即使不进食也能支撑两个星期以上······”
小广西一哆嗦:“两个星期!我宁愿被凝固汽油弹烧死也不要饿上两个星期!”举起自己的胳膊,说:“现在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胳膊肘儿像一条香喷喷的炸鸡腿,真想咬一口试试······”
丁香骂:“饭桶一个,一顿不吃就这副德行了!”
小广西眨巴着眼睛,比划着说:“要不等到天黑了,咱们潜入安南人的村落里弄点食品,怎么样?”
丁香瞪了他一眼,说:“我看你就是活腻了,存心想找死!”
小广西说:“不会啦,以我们的身手,从平民手里抢点食物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说:“然后呢?然后被抢的平民就会跑去向军队报告,以排为单位的安南军带着军犬满世界的追捕我们!你是要吃的还是要命?”
小广西恶狠狠的说:“我们的枪是烧火棍啊?再说了,安南杂种会跑去向军队报告,我们就不能想办法让他们别去告密吗?”
我眼皮开始乱跳:“你的意思是······”
小广西手指往脖子上一划:“宰了他们不就得了?”
这小子······我对他彻底无语了,这个混球饿了真的比野狼还凶啊。
丁香淡淡的说:“好,就这么办。”
我急了:“我们不能这样做!屠杀平民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丁香说:“只有活人才有资格上军事法庭。”
小广西丢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你不说我不说,死人当然不会说,会有谁知道我们这三条好汉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笨到家了!”
丁香说:“养足体力,今晚子夜开始行动,一定要做得干净彻底,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小广西欢天喜
地的冲她敬了个军礼,蹦上湿淋淋的床,不一会儿,居然睡着了。这小子的睡姿在我们连是出了名的,整个人在床上摆成个大字,脑袋歪向一边,一行口水从嘴角慢慢流出来,床上一滩口水印,还时不时傻笑一声,一句话,强啊。我小声问丁香:“你真的打算攻击平民?”
丁香说:“有何不可?”
我说:“我总觉得这样不大妥······”
丁香说:“还记得安南特工吧?他们越境袭击我国非军事目标时可没有手下留情。”
我无话可说了。也许她是对的,我们现在的处境如此艰难,再不设法搞到必要的物资以保持战斗力,死的一定是我们。只不过我还从来没有向平民开过枪,心里总是有一道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等开始行动后我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一如他们的特工在我国边境表现得血腥冷酷一样。看着她那张冰雕一般精致的脸,我一阵冲动,脱口问:“丁香,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丁香似乎有些吃惊:“上次什么事?”
我的脸开始发热,结结巴巴的说:“就是······就是······我说我要照顾你的······”
她笑:“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我说:“我就是要照顾你一辈子!怎么样,你能接受我吗?”
她低着头,沉吟不语。我急得直搓手。她也许考虑了半个小时,也有可能只是沉吟了几分钟,反正在我看来,这是一段极其漫长而难捱的时光。终于,她开恩似的开口了,声音很低:“我比你大好几岁呢。”
我急急的说:“这个算什么,我不会在意的。”
她说:“我脾气也不好。”
我说:“我······我不怕,你心情不好时我会想方设法把你逗乐的,我一定能让你心情好起来。”
她说:“还有,我性格很怪,喜怒无常,很难相处的。”
我说:“再怎么喜怒无常我也能包容。求求你了,答应我好不好?”
她不说话,我急得团团转,连声催促,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肯开口,急得我几乎要上吊了。最后,她有点儿茫然的说:“在三年前也有一个男孩子说过想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差点跳了起来——居然有人抢在我前面了!我提心吊胆的问:“你怎么回答的?”
她神情有些苦涩:“我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后来
进入地震灾区救灾时,他冲进一幢危房里救一位妇女,再也没有出来······那位妇女,正是我母亲······其实想想,我还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只是那时我还不懂得怎么去爱而已。”
我呐呐说:“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她扬起头来,挤出一丝笑意:“等到战争结束了我再答复你好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害怕我像那个男孩子那样,倒在战场上,这样等于在她还在流血的伤口上撒盐。我一字字说:“我等着。”
她真的笑了,那笑容就像带着霜花徐徐绽放的雪莲,美得令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