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机处轮值的监察总长宋晟快步走了进来:“我军登陆兵库津,倭军大败,大阪守军望风而逃,历城侯已经整顿兵马,要直取倭国首府——京都!”
看到宋晟兴奋的连胡子都在抖动,朱允炆不由得哑然失笑:“老将军,辛苦了,快快请坐!”
“谢陛下!”
朱允炆接过奏折看了看,发现宋晟说的已经很全面了,只有一些细节略过了。
比如阿鲁台率领骑兵追击至大阪,发现细川赖元之子细川满元已经先一步到达,但细川满元不敢与明军接战,焚烧了大阪城,径直逃往京都。
至于击毙的细川赖元这些人,朱允炆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伤亡数字,跨海远征,他最担心的就是损失太大,影响大明百姓对远征的信心,如今这个结果已经非常好了!
“很好!非常好!”
朱允炆高兴的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突然,他转过身,望着宋晟,道:“老将军,我军大捷,该如何褒奖前方将士为好?”
“这个,”宋晟来的路上,已经对这个问题打好了腹稿,所以此刻胸有成足,拱手道:“陛下,历城侯虽然在兵库津大捷,但倭国根本尚在,所以此刻千万不可助长前线将士的骄狂之心,应下旨令前方将士谨慎小心,千万不可浪战;至于封赏,如今可以先晋升前线指挥官的军衔,也包括立下战功的倭人,这样既可以褒奖前线将士,还可以收服倭人之心。”
“至于大将的封赏,老臣以为,还是等占领倭国之后,再召回京师赏赐即可!”
“这样啊,”朱允炆发现自己有些兴奋过度了,但同时也发现宋晟确实是老成持重,遇事不慌,是个值得重用的人才:“好吧,老将军所言甚是,这样,”朱允炆想了想,道:“老将军,此事就由你负责,根据盛庸报上来的有功名单,拟定一个封赏规格,报到朕这里来,朕批一下即可。”
“谢陛下信任!”
“无妨,”朱允炆摆了摆手:“攻倭之事进展顺利,朕心甚慰。现在,朕正好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
“这是甘肃都司张辅的密折,你看一下!”
按照新的奏折制度,文事奏折通过通政司,送文渊阁;武事奏折直接送军机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密折,是一种直送皇帝的特权,无须经过文渊阁和军机处。
目前拥有这种密折专送权力的人,不过十数人而已,而张辅就是其中之一。
宋晟接过密折看了看,沉思了一会儿,道:“回陛下,这个张辅,老臣不了解,但是他的想法,老臣以为,有一定的可行性。”
“嗯,继续说!”
“嘉峪关以西的哈密诸卫,更西面的察合台汗国,甚至帖木儿汗国东部,都是昔日汉唐的西域,是我华夏的故土,所以张辅的驱虎吞狼计策有一定的可行性。”
“老臣在西北十余年,对西面诸部有一些了解,自帖木儿汗国崛起后,察合台汗国备受逼迫,有心反抗,却实力不济,不得不隐忍至今。”
“而西北的瓦剌,实力雄厚,骑兵达十万众,如果他们能联合起来,对帖木儿汗国开战,胜算是比较大的。”
“只不过,老臣有些担心,无论是瓦剌,还是察合台汗国,他们强大起来,对我朝西陲的稳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另外,瓦剌真的会放弃草原,西征帖木儿汗国吗?”
“这个啊,”朱允炆想了一会儿,道:“张辅的能力,朕还是相信的,另外瓦剌西征,朕也有一定的把握。”
“其实朕这么做,真正的目标是漠北的黄金家族!”
“啊?”宋晟如梦方醒,看来这不是张辅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
宋晟脑筋急转,回想着各方面的资料,良久站起,躬身施礼:“陛下深谋远虑,老臣佩服之至!”
“呵呵,”朱允炆微微笑了笑:“那老将军是赞同了?”
“是的,只不过,只不过,”宋晟犹豫了半晌,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老将军,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宋晟咬了咬牙,道:“陛下,张辅只是甘肃都司,少将军衔,是否有些人微言轻?不足以取信瓦剌、察合台汗国呢?”
“哦,这确实是个问题!”
朱允炆想了一会儿,断然道:“此事宜而,大珅,”
“臣在!”
“张辅戍守边陲,功勋卓著,特晋升中将军衔,统筹西北一切事务。”
“另,命兵部侍郎方宾为钦差大臣,巡抚陕西、甘肃,同时兼管瓦剌、察合台汗国来往事务。”
“遵旨,陛下!”
“陛下,”宋晟拱手道:“老臣以为,张辅和方宾职责存在交叉,如果遇上争执,该以谁为主?”
“......”
朱允炆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张辅为主,但方宾有规劝之责。”
“嗯,陛下圣明!”
......
瓦剌,西海湖畔。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大首领!我要见大首领!”
正在大帐中议事的额色库抬起头来,面有愠色,而在场的诸将也面面相觑,但没有人开口。
“好吧,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先下去吧!”
“是!大首领!”
门口吵闹的女人是萨木尔,是额勒伯克的女儿,也是投降明朝的马哈木的前妻,如今是瓦剌大首领额色库的侧妃。
萨木尔眼睛通红,双目含泪,头发散乱,有些无助的望着鱼贯而出的诸位将军。
将军们看到萨木尔,都躬身施礼,但是都没有说什么,只有极少数人偷偷向萨木尔使了个眼色,萨木尔微微点头。
“王妃,大首领请您进去!”
“好的!”
萨木尔理了理头发,略微抹了抹面庞,在卫士的引领下,进入大帐,大帐上首,坐着的正是额色库。
额色库今年不过三十五六岁,鬓角却已经出现了白发,明显是劳心过度所致。
“你来干什么?”
听到额色库冷冷的声音,萨木尔心头一紧,连忙施礼道:“大首领,我听人说,大军要西进了,是这样的吗?”
“是的,本王正在与众将商议此事。”
本王?这是哪里的称呼?萨木尔恍惚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这是明朝册封的“恭睿王”,不由得心中一痛:“大首领,您是瓦剌的大首领,黄金家族的女婿,为什么要接受明朝的册封呢?”
“他们昔日只是我们蒙古人的奴隶啊!”
“哈哈哈,奴隶?”额色库望着萨木尔,突然大笑起来:“那么,黄金家族,铁木真,难道不是女真人的臣属吗?”
啊!
萨木尔惊讶的后退两步,她没想到额色库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种态度,这种语气让她十分震惊。
萨木尔沉默了一会儿,道:“大首领,这都是王行的主意吗?”
“住口!”额色库打断了萨木尔的话:“王行是瓦剌国师,地位尊崇,只在本王之下,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其名?”
萨木尔愣了一下,不由的搓了搓手,躬下身子,低声道:“是臣妾错了!”
“但是,”萨木尔抬起头来:“大首领有没有想过,国师是汉人,所以他必然是偏向汉人的。如今明人对大汗本部咄咄逼人,大汗多次写信,希望瓦剌东进,勠力同心,共同对付明国,但都被国师阻止。”
“大首领难道没有想过其中的关节吗?”
“如果大汉本部败亡,那么瓦剌必然势孤,明军一旦控制了东部草原,难道会放过西部草原吗?”
“到时候,瓦剌该如何自处?”
“请恕臣妾直言,国师之前还是赞同东进的,都是一封书信让他改变了主意,臣妾怀疑国师与明国串谋,将不利于大瓦剌!”
望着萨木尔美丽、倔强的眼神,以及其眼角流淌的泪水,额色库不由得一阵心疼,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萨木尔,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国师对瓦剌的忠心无需置疑,他都是为了瓦剌好!”
“可是,为什么啊?大首领能否说清楚?”
萨木尔坚持道:“臣妾只知道,大首领和大汗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为什么国师要固执己见,将瓦剌拖入深渊呢?”
良久,额色库叹息道:“萨木尔,你先出去吧,本王要好好想一想!”
“好的,”萨木尔深施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在卫士挑起帘子时,萨木尔转身道:“最睿智的大首领,瓦剌乃至整个蒙古的命运,都在您的一念之间,您的做法,臣妾无法理解,而且,许多将军同样无法理解!”
萨木尔的声音很大,帐内帐外的许多人都能听到。
额色库愣了一下,摆手道:“你出去吧!”
萨木尔神情异样的看了一眼额色库,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