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敬和郁新下了龙辇之后,发现其他官员还没有回来,赶紧派人打听,才知道文武百官正在城门口观看押回来的俘虏呢,据说是皇帝的命令,是太监总管刘振亲自颁发的旨意。郁新、卓敬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各自回自己的衙门,调阅库档,消化皇帝今日的言语,事关大明国策,半点也轻忽不得。
……
“景昌,你怎么这身打扮?难道?”
一身孝装,满面戚容的徐景昌抬起头来,望着一脸惊诧的徐妙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姑姑,您总算回来了,父亲大人过世了!”
“什么?怎么可能?”如同雷击一般,徐妙锦身子打了一个趔趄,不由的抓住徐景昌的肩膀:“景昌,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四哥怎么会突然过世呢?”
“姑姑,父亲是被张凯那个狗贼杀死的!”
“张凯?”徐妙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正思索间,却听身后“扑通”一声,原来是徐仪华听到了徐增寿的死讯,一时激动,晕了过去,因为身边的丫鬟正听着徐景昌说话,一时没扶住,结果徐仪华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三哥,到底怎么回事?四哥怎么会死?”
望着满面泪痕的妹妹,徐膺绪屏退了众人,长叹一声,道:“妙锦,我们徐家要大难临头了!”
“……”
“昨天早上天还没亮,安全司的纪纲就带人上门,手持太子的旨意,要逮捕逆党宋天源,三哥不敢阻拦。只不过让三哥没有想到的是,纪纲抓住了宋天源还不放手,竟然要带走你四哥,说他也是逆党!”
“增寿当然不干了,没想到纪纲却推出了一个证人,就是当初燕逆送给增寿的一个卫士,叫张凯。”
“增寿见到张凯,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还没死?’张凯立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将军,坏了将军的大事,但实在是不得已,台王已经被囚禁,谋反不可能成功,请增寿原谅他。”
“增寿立刻大怒,说张凯污蔑他,拔出宝剑就要杀了张凯,张凯连忙躲闪,逃过一劫,但增寿很快被安全司的人逼住,下了武器。增寿不得已,转向纪纲道:‘纪大人,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要见皇上,或者太子也行!’”
“纪纲冷笑一声,道:‘徐增寿,你以为你还是正二品的都督签事吗?现在你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还想见皇上?做梦去吧!’”
“当时增寿的神色有些奇怪,有些愤怒,还伴随着一些鄙视,不过他没有继续和纪纲争辩,而是转过头来看着我,微笑着让我不用担心,只要皇上回京,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皇上会还他一个清白的。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张凯却趁着增寿转头的功夫,突然拔出身边一个卫士的长刀,一刀刺进了增寿的胸膛。”
“我赶紧抱住增寿,疯狂的叫医生,可是一切来不及了,增寿只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找皇上……’就断气了。”
“增寿死了,我想杀掉张凯为他报仇,却被纪纲拦住了,他说张凯是重要的钦犯,现在还不能死,但他最终会给徐府一个交代。我无奈之下,只好眼看着纪纲带着张凯和宋天源扬长而去。”
“增寿死了,府里乱成一团,我赶紧派人给大哥送信,说了增寿的事情,让他赶紧回京主持大局。而我,本打算安置好一切后,就进宫告御状,为增寿讨一个说法。可没想到还没等我出门,宫里就派来了锦衣卫,传达太子的旨意,让我留在府中办丧事,暂时不用去都督府办公了;而且还命令无关人等不许出府,所有人也不许离开京城。”
“那旨意有没有说,会给我们徐家一个交代?”
“没有!”
徐妙锦按了按眉心,觉得事情有些大发了。在北京时,皇帝以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处罚了立下大功的四哥,重责了三十军棍,还责令其带伤返京思过,从这个角度看,四哥有怨尤也是正常的,但是他真的会谋反吗?难道他还放不下燕王吗?
还有那个张凯,是燕王送给四哥的卫士,肯定是燕王的心腹了,不过在燕王败亡后,张凯和其他几个人都不知所踪了,本以为是四哥处理掉他们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考虑到当时四哥和台王都在台湾岛上,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可现在四哥死了,事情的真相就很难说清楚了,而谋逆罪名一旦坐实,徐家也难逃劫数。
而从宫里的反应来看,事情更加不妙,似乎宫里已经听信了张凯的说法,认定四哥参与谋逆了。
唉,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乾清宫。
望着跪在地上的王度、纪纲等人,朱允炆震怒异常:“王度,徐增寿受罚、回京的缘由,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
“回皇上,虽然徐增寿是领有圣命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是逆党。当年,他和燕逆勾结、泄露京中情报是确凿的事实;另外通过搜查凉国公蓝玉旧宅抓捕的逆党口供来看,台王谋逆也是事实,而燕逆送给徐增寿的卫士张凯也在其中,据他交代,是徐增寿将其派到台王身边,方便联络的,从这一点来看,徐增寿并不冤枉;最后他将逆贼宋天源接入府中,到底是听从圣命打探消息,还是顺手推舟进行谋逆,无法断定。”
“可是,当他知道逆党的消息后,不是立刻传递消息出来了吗?”
“确实如此,但臣以为这正是他的狡诈之处,他是看出所谓谋逆不可能成功,因为皇上圣明,早已洞察先机,所以他当机立断出卖了宋天源。但是,他在给情报司送信的同时,却送了一封信给杭州的徐辉祖,那封信被安全司截获,这就是他谋逆的证据。”
“怎么会?”朱允炆拿过截获的信件:“这上面和他给情报司传递的消息完全一致啊!”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任何人写信都不可能一字不差,这两封信一模一样,说明徐增寿是先写好了一封信,然后原封不动的照抄了一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这么谨慎呢?这更说明这封信非比寻常。”
“徐辉祖坐镇杭州,离京师咫尺之遥,一旦生变,不仅京师动荡,天下都会震动。”
“你怀疑徐辉祖谋反?这不可能,不可能,对于徐辉祖,朕还是信得过的,当时燕逆谋乱时,他也是站在朕这一边的。”
“此一时彼一时,徐辉祖在平乱过程中立下了一些战功,但是赏赐却远不及毅国公和历城侯,很可能心中有了怨尤。此次他授命抓捕李景隆,李景隆却在押送过程中,神秘消失,最后出现在袭击陛下的乱军中,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徐辉祖的忠心。”
“……”
“事情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徐增寿、徐辉祖和逆党早有勾结,所以徐辉祖在抓捕李景隆后,立刻派人通知了逆党,令其在半路劫夺李景隆,李景隆立刻赶往六合附近安排伏击圣驾;而徐辉祖坐镇杭州,等待消息,一旦京师有变,他会立刻从杭州起兵谋乱。”
“但是,徐辉祖到杭州是朕的安排,他不会事先想到,而且,杭州都司也不会跟着他谋乱吧?”
“徐家乃开国元勋,徐辉祖也多次赴浙江、福建练兵防备倭寇,其威望虽然不足以调动军队谋乱,但在京师大变的情况下,并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徐增寿在发现谋乱必败的情况下,给徐辉祖去了一封信,其实是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