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临海,曹云帆水性极佳,水战、陆战皆精,入武学后,学习了火器战法,并实际指挥和操练过最新式火绳枪、虎蹲炮,所以是防守大营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他今年才二十六岁,老将们不得看得起他。其实不仅是他有这种待遇,老将们都戏称太孙护卫军为“娃娃军”,因为太孙护卫军的军官都很年轻,三十多岁已经算“高龄”了;再加上太孙护卫军装备精良、给养充足,虽然行走坐卧整齐划一,训练刻苦,但是一看就是没见过血的军队,所以老将们不大看得上他们。比如唐云就曾经对右卫的千户范中行说:“瓜娃子,好好练吧,可别上战场拉稀,那皇太孙可就丢大脸了啊。”说完哈哈大笑而去,把范中行气的脸色铁青,险些没和老东西拼命。
三月的草原,气候是多变的,刚才可能还暖洋洋的,但一阵风过来,就变得冷飕飕的。等到了晚上,气温下降的很快,所以担任警戒任务的士兵都带上了手套,这都要归功于新式纺织机的发明以及在金州卫的推广,所以金州卫和太孙护卫军的装备都要好一些,这也是引起其他部队不满的原因之一。
曹云帆待大军出营后,立刻命令改变武刚车的队形,将武刚车从圆形变成类似后世棱堡的形状,并用大铁钉固定。在营地中央设立指挥台,对大营区域进行编号,重新分配了防守区域,六千人防守,四千人作为预备队。
一切布置完毕之后,曹云帆看了看时间,应该过去了一个时辰,大将军应该已经走远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每时每刻敌人都会来。曹云帆命令分批休息,瞭望台安排专人值班,所有士兵衣不解甲,保持警惕。
从开平北上捕鱼儿海这条路线,东北方向是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后世称为大兴安岭。大兴安岭本身是地壳运动产生的,所以明军北上时时不时能看到大兴安岭余脉形成的小山,一般来说,有山就有水,可能是湖泊,可能是河流,这给明军提供了天然的休息、补给的场所。
傅友德带着大军北上,走了两个多时辰后,前方斥候回报:“大将军,前方五里处有一些蒙古军驻扎,左边是一条河,水流湍急,深至少一丈,宽大约五丈,从方位上看应该是高阳郡王遇袭的地方。”
傅友德想了想,道:“蒙古军有多少人?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应该没有发现我们,按照帐篷数量看,不少于五千人。”
“那能绕过蒙古军,看一下后面是否有伏兵吗?”
“这个,”斥候为难道:“蒙古军的帐篷把路全都堵上了,很难穿过去。除非在小河对岸绕过去,但是小河虽然不宽,但水流很急,泅渡很困难。”
傅友德正色道:“无论什么情况,都必须泅渡过去,到蒙古军身后,看看是否有伏兵,另外去寻找高阳郡王的下落。”
“是,大将军。”
斥候刚要离开,傅友德身边的叶丁元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大将军,我对这边地形比较熟悉,我也去吧,也许能更快的找到高阳郡王。”
傅友德看了看叶丁元,眼神有些奇怪,道:“这不太好吧,你与敌军奋战半日,又赶回大营报信,然后又随大军赶到这里,应该很辛苦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卑职不累,”叶丁元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将军,王爷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卑职粉身难报,请大将军答应卑职的请求。”
傅友德想了想,道:“好吧,本将军答应你。”
“多谢大将军。”
傅友德朝斥候招了招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兰盛,蕲州卫斥候百户。”
“嗯,”傅友德回头看了看蕲州卫指挥使方长先,笑着道:“方将军,你这个部下不错,值得培养。”
“大将军谬赞了。”方长先虽然口里谦虚,脸上却很得意,看得出来,他对着兰盛也很满意。
“兰盛,本将军命令你保护好叶卫士,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伤害,不许他一个人行动,至少要四个人以上保护他,你可明白?”傅友德看着兰盛,厉声道。
“是,大将军。”兰盛答应之后,有些惊讶的看着叶丁元。
傅友德挥挥手:“你们下去吧。”兰盛和叶丁元领命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傅友德低头对方长先吩咐几句,方长先听了之后,脸色惊讶,然后点点头,领命而去。
傅友德命令将带来的五百辆武刚车在身后一字排开,摆出防御阵型,然后召集众将议事。待大家坐定之后,傅友德让人擎起火烛,道:“诸位将军,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啊?怎么会?众人不由得站起来,看看四方,可惜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都坐下,听本将军说完。”傅友德把剑一顿,厉声道:“刚才本将军朝四方派出了斥候,我军前方五里有一个蒙古军的营帐,不少于五千人,左方是一条河,虽然水不宽,但河流湍急;右边是一个山岭,高大约三丈。河对岸和山上斥候都上去看了,有零星的蒙古人。”
“所以本将军在身后布置了武刚车,防止敌人从后方偷袭。”
那?唐云迅速反应过来,道:“大将军,如此我军应该急速前进,击破前面的蒙古人,和高阳郡王一样,跳出包围圈。”
“对啊,请大将军下令,我部愿为前锋。”怀来卫指挥使李俊跳起来,急急请命。
看着唐云、李俊的样子,傅友德摇摇头:“不行,高阳郡王是不是冲过前面的蒙古人到达其身后,本将军也不清楚,但往里走是一条死路。”
傅友德用佩剑在地上划了几笔,道:“诸位,前方斥候来报,蒙古军大约五千人就堵住了道路,可我军一万五千人却很宽敞,这说明什么?”
“我明白了,”李俊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看了看黑暗的四周,道:“这说明,我们是在一个三角形的谷地里,如果我军击破前面蒙古人,而后面的蒙古人从后面压过来,我军就会被困在狭小的区域里,无法回旋,而我军的数量还少于蒙古人,那么必然会全军覆没。”
“是啊,所以本将军才停在这里,布上武刚车阵,等待他们来进攻。”
“还是不对,大将军,”唐云拱手道:“既然大将军发现了敌人的阴谋,我们就应该马上撤出去。”
“那高阳郡王怎么办?”傅友德看了看唐云,笑道。
“你是说,”唐云用手指了指前方,悚然道:“大将军,高阳郡王,在蒙古军的身后?”
“很有可能,”傅友德站起来,指着左边的河流,道:“这条河的源头很可能是这条山岭,高阳郡王如今恐怕没多少兵力了,可能在依托山脉防守。蒙古人看天色已晚,所以就只守不攻,等天亮再做决断。”
“另外,派了一个叛徒诱我军前来......”
叛徒?大家一瞬间想到了高阳郡王的卫士叶丁元,唐云首先道:“不可能,这个叶丁元是郡王的贴身卫士,末将是认得的,不可能是叛徒。”
“本将军认为他是叛徒,有两个原因,第一,他说是受郡王之命,率领两个卫士突围来寻找大军,但是时间不对,他说是酉时杀出了大营,可他到达大营的时间确是戌时,他单人匹马到达大营半个时辰足够了,另外半个时辰他在做什么?”
“第二、在谈论起在郡王身边作战时,说起战友的伤亡他情绪很激动,说起郡王时情绪更激动,这不正常,人在回忆这种事情应该是痛恨、悲愤,他情绪表现的那么激动,说明他想掩饰什么。所以当时本将军就起了疑心。”
“但当时的情景,本将军不得不出击,可是在我宣布大军出击的时候,叶丁元的表现也很有意思,看起来很高兴,但神色之间还带有一点诡计得逞的小小激动。”
“本将军一路观察着他,发现他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他久居北平,不太可能对草原地势这么熟悉,这说明,他回大营是有人给他指路的,谁给他指路呢?一定是蒙古人。”
“到了这里,本将军一看,就确定他一定是叛徒,这里地形这么不利,他为什么不说明?而且你看这个地势,一边是河流,一边是山岭,三万大军包围五千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去,除非蒙古人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