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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二章 德不配位(1 / 1)

在第二殿经受过重创,

又燃烧本源近乎跑了小半个地狱,

这一刻,

楚江王的魂体本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停,

仿佛风大一点都能将其吹灭。

更别说现在,

一只手已经插入了他的身体,

等于是本就站在悬崖边的他,

又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一代阎罗,

即将陨落在象征着阴司至高无上权力中心的城墙上,

这不得不说,

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结局,他的陨落,已经被注定了。

下方,城内的很多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官差们还不晓得,又一尊阎罗即将从这个世间消失。

千年时间,哪怕是对于阴间的存在来说,也算很长了,长到好几代阴司的官差们,早已经习惯了泰山小庙上的高高在上,习惯了十殿阎罗的镇守一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优秀的体系,一切体系,只要是习惯了,那都是好的体系。

安律师曾不止一次地在周泽面前像是个神棍一样喊着:“要起风了,要起风了”

可能,

安律师本人也没料到,

这一场即将席卷地狱的大风,

居然是由自家老板,

亲自开始的。

平等王陆死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但因为那一次周泽和赢勾大闹地狱,被硬生生地搁置了下去。

而这一次,

一年半前自己按停的东西,

即将又在自己手中重新开始。

世事无常,却总有迹可循,画来画去,就越来越像是一个圆。

第一殿,

秦广王蒋站在深渊小地狱的一侧,

伸手将身边的桃树一推,

落英缤纷,

树根被拔起,

这棵地狱唯一的一株、当初好不容易才移栽下来的和阳间无二的桃树,

坠入了深渊之中,

结束了,

留着它,

也没意义了。

再心爱,再珍惜的东西,

都将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第二殿,

幸存的几个紫带子判官横躺在废墟一般的第二殿宫墙一侧,

几个人脸上都挂着麻木和迷茫的神情,

仿佛,

天塌了,

是的,

对于他们来说,

这天,

确实塌了。

塌得莫名其妙,

塌得猝不及防,

塌得就像是一句玩笑,

塌得大家伙现在还很是恍惚。

前一天,王爷闭关还阳,

今天,王爷陨落地狱。

他们看不到什么风云大势,

只清楚没了王爷之后,

这第二殿,将迅速沦落到和被血洗过的第九殿无二。

甚至,第九殿上下基本被血洗过了,已经空了,但他们,这些在月亮岩浆之下幸存下来的人,将被打上标签,继续面对着苟活的未来;

可能,

这反而会是一种更大的煎熬。

第三殿,

宋帝王余正坐在亭子里,

听着苏先生唱戏,

苏先生明明唱的是一段悲伤的曲儿,

但宋帝王余却越听越笑得开心,

开心得身子开始颤栗起来,

手中的茶杯开始有茶水不断地洒落而出,却毫不自知。

他要笑,

他要开心,

越是刻意什么,其实就越是在逃避什么。

他不承认,

不承认,

绝不承认

第四殿,

五官王吕站在血河边,

望着河中不断翻滚的白骨,

表情淡漠,

一卷卷文档从其身后飘散了出来,落入了血河之中,开始消融。

这些记载,这些文档,这些东西,都没意义了。

新来的人,会重新做,不会珍惜这些,所以倒不如一次性地丢个干干净净

第五殿,

阎罗王包坐在大堂上,

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尊狗头铡,

目露沉思。

狗头铡上,寒光依旧,

但阎罗王包的眼神里,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一抹精光。

不复的是刚毅,

剩下的,

唯有蹉跎。

第六殿,

卞城王毕坐在苍茫的放逐小地狱高坡上,在其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土坑,官差们押解着身上带着罪孽的亡魂开始执行活埋的酷刑。

卞城王毕伸手抓起一捧冻土,

放在自己的脑门上,

慢慢地松手,

宛若要将自己一起活埋,

若是活埋能一了百了,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总比继续活下去,继续站在外面,

看着那新人笑时,

自己到底,

该不该去哭

第七殿,

泰山王董站在一幅画前,

画中人白衣潇洒,身边还站着一只憨厚的猿猴。

泰山王董慢慢地伸手,将自己头顶上的王冠摘了下来,放在了画前,

感慨道:

“丢了,都丢了,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

从府君时代,到阎罗之一。

泰山的道统,其实一直不在他手中,但他却活得像是一个象征意义。

现在,

连这仅存的象征意义也将被剥夺。

没了,

没了啊。

第八殿,

都市王黄冷眼看着下方在大鼎之中烹煮的万千亡魂,

伸手,

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方砚拿起,

丢入了柴火之中,

以后,

御笔朱批,

再也用不上它喽,

不如烧了去,烧了去,捎了去。

第九殿,

一名红带子判官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目光空洞。

第十殿,

轮回王薛一把将桌上的案牍全都推翻,

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当初,

十殿阎罗少了一个平等王陆,

代表着圆镜的破损,

现如今,

再少一个楚江王厉,

意味着这种分崩离析已经无法阻止。

每个人都在感慨,

每个人也都在伤感,

每个人也都在无奈,

但每个人,

都不是无辜的。

唯一的一个不同的平等王陆,也已经彻底消散在了一年半前。

刺儿头被早早地拔掉了,

剩下的,

就是一锅的青蛙,

温水已经被烧成了开水,

跑不掉了。

楚江王慢慢地抬起头,

继续看着周泽,

密集的萤火在其身边开始逸散,这是楚江王最后残存的本源。

不是自己主动交出来的,周泽都不会去吃。

因为这意味着很大的麻烦,吃了,容易消化不良,也容易中毒。

而且,

这些本源早就所剩无几了,

比之前老猴子临死前给自己的都要少太多太多,

大部分,

都已经消耗在了追逐的过程中。

“为为什么”

楚江王还是不解,

他此时和阳间被杀前的普通人一般,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个死,也想要死个明白。

“我做到过。”

“然然后呢”

“它很难。”

“然然后呢”

“所以,我知道你肯定做不到。”

“”楚江王。

今日,

楚江王第三次想到了那道菜名。

这事儿,我做到过。

所以我知道他有多难;

连我做起来,都这么困难,

那么,

以你的水平,

根本就做不到了。

所以,

既然留着你的命也做不到,

还是去死吧。

很残酷,

很现实,

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质感。

这一刻,

楚江王清楚,

自己的结局已经被注定了,

无论他再说什么,无论他再许什么,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子来说,

他都不在意。

在他的眼里,

他看见的是不在乎,

是真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他曾经打下的江山,不在乎他曾经坐在白骨王座上俯瞰脚下的万里疆域;

不在乎日月星辰的变化,也不在乎阴阳的改变。

“我我很好奇当初的你为什么要去阻止”

周泽慢慢地抬起手臂,

一代阎罗,

被他举起。

本来是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废话的,

但既然牵扯到了当年的事儿,

也不妨多说两句。

“因为当初我坐在那个位置上。”

语气中,

带着不满,

带着厌恶,

像是遇到了一件麻烦,自己又不得不去处理,总之,很不情愿。

因为当初我是地狱之主,

当阴阳的变化要出现时,

他只能上去阻止。

毕竟在赢勾的字典里,

没有“逃避”两个字。

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他成功了,他也因此陨落了。

但他没有后悔,有的,还是那种对麻烦的厌烦以及嫌弃。

“最后最后一个问题”

楚江王的声音已经很小很小了,

随着残余本源的大部分消散,

他的意识也在越来越模糊,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十个会走到今天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可能在还阳之前,可能在赢勾来到他的宫殿门口时,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

他懂了,

在他过泰山而不得入时,他就懂了。

他的死,

是十殿阎罗体系崩盘的关键一推,

他的死,

将宣告十殿阎罗的体系完全崩盘。

老的,将下去;

新的,将上来。

菩萨骗了他,

不,

菩萨没骗他,

当初他还阳前去问菩萨,菩萨和他说的是舞台,一个时代,一个舞台。

他以为菩萨说的是赢勾,

其实,

菩萨说的是他。

菩萨说愿意再等一甲子,

阎罗们也都以为还有一甲子的风光,

但其实,

不到两年

菩萨,

等不及了。

是啊,

他确实是等不及了,就等着我死了。

楚江王在等,

在等赢勾给自己答案。

赢勾看着他,

开口给出了答案,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

楚江王的身躯,

彻底崩散,

消散于这茫茫地狱阴间,

在消散的刹那间,

他似乎还在回味那个答案:

“德不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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