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光亮了!”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窒闷的空间立时咋响了人声,我还没来得及去适应这突然的亮光,身子就被挤得贴紧了墙壁。
“宁宁,你没事吧!”君无忌闷哼一声,将我护在胸口处。
“大家不要挤,门口的小心!”丛长老的声音在一瞬间淹没在人潮之中,门口的突然亮光让洞内久别光明的人见到了希望,也终是能够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于是,一窝蜂似地冲了过去。
“小心!”君无忌只是将我护得更紧,我想要看清他身体之外的情况,但是,人挤人,人挨人,密不透风,我根本看不到洞出口的情况,我大口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
“君无忌!”我忍不住掉下眼泪:“我们,真的,不用死了!”我伸出手臂环紧了他,伏在他的胸口哽得心口疼痛!
“啊!”有人尖叫一声,我的神经早已脆弱不堪,经这一叫,顿时浑身发抖,贴着他,连哭都忘了。
“所有人,退回来!”君无忌应是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急急地大吼,可是,前面的人是想往后退回来,但里面涌出来抢新鲜空气的人,却一直想冲到外面,两面夹击之中,前面仍是发生了意外。
“掉下去了!”庄严倒抽了一口冷气,在门口大喊:“所有人不得再往前走了,否则,格杀勿论!”
“让我们出去吧,让我们出去吧!”哭喊声,声嘶力竭。
“张大人,把人拦住,有人跌落到涯底了!”君无忌吩咐一声。
“军士们,立刻阻止所有人出洞口!”张大人在里面振臂一呼,立时有军士涌过来将人一批批拦住。
“大小姐,你没事吧?”丛长老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外面钻了进来。
“我没事。”他一脸的焦急与疲备,只是在看到我时,眼前终是一亮,满脸的担忧,瞬时消退,换上喜悦与放心的笑:“外面,什么情况?”我倚着君无忌站好。
“外面是一个大的圆盘形的场地,能容十几个人站立。因为处在半山腰,洪水来了都流到了断岩之下。只是,出去只有一条小路,即便是我们这样轻功的人,也很难攀爬,所以,只有暂且留在洞中了。”
“雨好象是停了。”我细听了听,因为门口被阻得严严的,除了在顶部能透进一丝丝光亮能看清附近的人之外,都被黑乎乎的。
“雨是停了,可是,外面阴云密布,不久还会有大雨。”丛长老和君无忌一直将我护在贴着墙壁处,以免被骚动的灾民挤到,心里暖流涌动,我丁宁宁何德何能,在这样朝不保命的时候,还有人将我如此诃护。
这时候,激动的人们渐渐静了下来,只是在洞外空地上两个女人在哭号,因为刚刚掉下去的人是她们的儿子和夫君。我慢慢在人的空隙中走到洞外,君无忌和丛长老随在我身后,小优也跟过来。
活下来,不只是可以呼吸到空气这么简单。这几百人的食物,到哪里去弄?
天际阴沉似水,视线之处灰灰蒙蒙,就象我现在的情一样,灰死!垂眸望一下数十米的脚下,洪水怒腾翻涌,掉下去,只有一个结果,决无生还的可能。回头望向那哭号着的两个妇人,除了同情我不知还有什么心情。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只是看着她们,没阻拦也没有劝说。没有人敢保证下一个如此哭喊的人会不会变成自己,更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变成落入洪水中的那一个,会不会让自己的身边人如此哭号。
“娘,娘—”年轻的妇人突然的尖叫引回了我的思绪,我定定地看着面前昏过去的老妇人和红肿双眼声嘶力竭喊叫的年轻妇人,无言以对。
“张神医!”君无忌在我身边握紧我的手。
“草民在!”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张神医抱药箱站出来,古希老人已满脸菜色,衣衫破烂仅可遮体,只是双手仍旧有力地抱着他的药箱,似乎,药箱才是他的生命,而非其肌体。
“救活!”君无忌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张神医便抱着药箱跚跚而至,不慌不忙地为昏过去的老妇人医治。
“所有人,不得外出,保存休力,等待救援!”我轻靠在他的怀中,一点力气也没有,我饿得要发疯。
“先进去休息一下。”君无忌扶着我走进洞内,小孩子的咿哇声传出来。
“娘亲,为什么还没有吃的?呜~”
“快了,你先睡一下,醒来就有了!”当娘的继续着刚刚被拆穿的谎言。
“你刚刚也是这样说的,我醒了还没有。”小孩子边说边哭得伤心:“娘亲骗我。”
“你是没有睡好,继续睡。”我走过去拍了拍小孩子的头,也就有个三五岁的样子,脸上挂着泪滴,见我拍他,怔怔地看着我,有点眼生和怯怯地向母亲的怀中躲去。
“是呀,再睡一会儿!”母亲眼中有泪影闪动。
“那,我再睡一会儿!”小孩子一脸戒备地看了我一眼,钻进母亲的怀中,可能真的是去继续睡了。
小孩子好骗,可这洞中,不只有小孩子,这么多的人,衣食住行,没有一样可以谈得上的,男女老数三百余人守着这么一个空洞内,慢慢等待着死亡的来袭。洪水随时会涨上来淹没这里,更大的是饥饿所带来的袭击,时刻提醒着自己的所有神经。
我站在靠近洞门的地方向外看着,希望能够在我有限的视线之内看到能够入腑的东西,只是,灰茫一片,天水相接,哪里有什么可以进食的东西?
从没有想过,一眼望去全是水天一色的感觉,从前还觉得是一种浪漫,现在一看,竟然是死灰,哪有半丝蔚蓝!
唰!天际一道闪电撕破长空,雨便不客气地凭空掷下,来不及回进洞的人瞬时打了个精透,我吓得一缩身子。
“咔嚓!”一声巨响,震得耳膜一阵嗡鸣,我连忙双手捂住两只耳朵,蜷缩着躲在君无忌的怀中不动不敢动。
“哇~”小孩子惊叫的哭声瞬时响彻洞中。
“君无忌……”我声音轻颤着,抬起头看向君无忌,他的嘴唇已干裂,有血渗出,我心疼地伸手抚上去,轻轻一碰触,沾了一丝血在指尖,我举到眼前,看着那猩红的颜色,这是除了黑夜和灰色的水天之外,唯一醒目的颜色了,这是君无忌的血,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男人的血,我不能,看着他的血白白地流掉,我要他活下去,哪怕是,下一刻死的人是我,我也要他们活下去。
他那么出色,那么绝色,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掉?这该死的老天,你是个不长眼的。要收人,你就收了我吧,别让这么多人在这里受苦受难了,我不想看到君无忌这么无助痛苦的样子,我真的,好心疼,好心疼!
孩子的哭声渐息,在母亲们的哄劝中昏沉睡去。我也有点迷糊,偎在君无忌的怀里,不想发声,一发声怕我的肚子叫得厉害,引他担心。
“睡吧!”他抱紧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吻了吻我的额角:“会好的,睡一觉,丁明冲的人就会上山来救我们的。”呵,他现在和那位善意谎言的母亲一样,在哄骗十八岁的我,可是,我愿意相信的吧,弯起嘴角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较为舒服的位子,闭上了眼睛。
阴冷,饥饿,缠绕着我的思绪,左右着我的坚持。我又累又困,又渴又饿,再不好好休息一下保存些体力,就算是老哥冲上山来携一包的美食,我怕是也没机会去享用了。沉沉昏昏中,意识是模糊的,我抬手抚了下我的额头,是发烧了,低烧,一半是阴冷的天气,一半是饥饿所至。
迷乎中,我梦到前世,不苟言笑的爸爸,依旧低头忙着缝着鞋子,挣那两三块钱一双的手艺钱;我看到前世的妈妈正躬着身子坐在缝纫机前缝制衣服。他们才不过四十几岁的人,但黑发早已布满霜华,因为劳累与贫穷。只是我不能理解的是,即然这么穷了,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们这一堆的孩子来。
大弟弟在屋外作着很是原始的劈柴工作,二弟在院子里那个小灶台边上烧着饭,小妹刚刚进院子,身上背了一捆柴……
这个破旧残败的小院子,就是我前世的家。
“妈,你说大姐什么时候能醒啊?”小妹放下柴擦着脸上的汗水,走进屋去倒水喝。
“会好的,一会儿你去的时候把那杯子里的汤带去,看她能不能吃进去东西。”妈妈停下机器,直起了腰,脸上的皱纹堆积得哪里象什么四十几岁的女人,分明是有六十岁,心酸泛起,一直以来,都认为家里没有人关心我,只知道赚钱赚钱,自力更生之余还要供弟妹的零用钱,补贴家用,却没想到,一直冷漠的妈妈竟然这么关心着我的!
“别忘了和胡帅妈妈说谢谢,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是你姐自己掉下去的,人家一直在花钱给她治病。”爸爸将缝鞋子的手在台布随意地擦了擦,那手是满是老茧,一张脸更是写满是沧桑。
“妈,饭好了,我陪小妹给大姐送饭去吧。”二弟直起腰说。
“去吧。”妈妈眼中有泪印闪动。
“妈,我也想看看大姐去!”大弟弟放下手中的斧子。
“去吧,去吧!看好弟弟妹妹!”爸爸天外开恩地说。
弟妹三个则喜滋滋地抱着一个保温桶走出破旧的大门。
“唉,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怜呐!”爸爸叹息着,低头继续缝着鞋子。
“是呀,本以为我们养着他总比扔在孤儿院的好,可是,我们,太穷了!”妈妈流下眼泪。我却感觉到脑中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轰炸开,世界终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