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庭院中。
新任知府大人刘海衣衫破碎，全身浴血，倒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气息虚弱。
龙虎山叛教弟子，后入白莲教作为十八散人之一的道人木子李没受半点伤势，依旧大袖飘摇，老神在在，仙人风范。
而之前立在他身后的那尊符将此时却破碎不堪。不仅全身裂纹斑驳如蛛网，而且还被打碎了半块身子，整个右肩彻底粉碎。
不仅是外部受损，由密法制作出来的那些“五脏六腑”也全部被打烂，就像是人被打断筋脉，打碎了肺腑，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这尊依然站在木子李身边的的符将其实已经“死了”！
可是，用一尊制作艰难，耗时长久的符将来杀一位儒家君子，显然已经是大赚特赚了。
所以当木子李瞥到这尊跟了自己十年左右，如今境况凄惨的心腹大将的时候，没有多少心疼，唯有一种死得其所的欣慰。
他大袖一挥，符将似被抽去精气神，轰然倒地，化作了一地灰尘。
刘海脸色难看，却动弹不得。
他体内的气机在全身经脉中横冲直撞如破闸洪水，气势汹汹却杂乱无章，让他无法提起一口完整的气，只能坐以待毙。
木子李最后看向这位接手抚州知府之位不足一月就要惨死在自己手中的可怜人，叹了口气，道：“儒道两家本就是进水不犯河水，如今这生死局面，也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迫不得已而已，希望你能明白。”
“噗。”
刘海嘴一张就是一口鲜血涌出，根本不能开口说话。
木子李抬步开始走近，右手握紧拂尘。
“做官至此，又身为儒家君子，且因公殉职，相信朝廷一定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的，而且你的家人宗族，也会收到封赏。用你一人性命，换家族一代荣耀，也不算死得憋屈了。”
刘海挣扎几下，没有站起，反而摔倒在地，一张脸砸在地面上，沾染了不少灰尘，狼狈异常。
木子李在他面前三步处站定，低头看着这个在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父母官，露出一丝讥讽笑意，手中拂尘扬起，然后猛然劈下。
刘海看着那道兜头砸来的白光，面露惊恐，眼中充满绝望。
吾命休矣！
拂尘甩下，一道血迹洒在地面。
刘海真正的身首异处。
一颗头颅滚落在木子李的脚边。
木子李看着那颗面目狰狞的头颅，行道家稽首，“无量天尊。”
——————
欧阳先生重新坐在欧阳姑娘的身边，刚才那不可一世的磅礴气势尽数收敛，又恢复了和蔼的模样，将长剑搁在膝上。
欧阳姑娘看了看老爹膝上的那把被她娘起名“描眉”的长剑，再看看自己膝上的狭刀，问道：“爹，你说我在三年时间内能成为刀法宗师吗？”
看了刚才老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一剑，少女有些气馁。
江湖之大，即是天下，其中武道宗师不过寥寥数十位，她现在才不过十六岁，三年之后也才十九而已，真能像自己当初立下的愿望那样成为刀法宗师吗？
她觉得有点悬。
欧阳先生侧过头，看着女儿那张与她娘极其相似的英气脸颊，嗓音温淳的笑道：“当然能了，你可是立誓将来要当第一位女子武林盟主的人啊。”
老人稍稍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剑神老爹嘛，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先去将那武林盟主打个半死，你再去挑战他啊。”
欧阳姑娘转头白了老爹一眼，道：“哪有这样的，丢人。”
欧阳先生笑笑，没说话。
欧阳姑娘突然站起身子，重新将狭刀握在右手中，看着面前的繁华景象，豪气道：“我欧阳一定会登顶江湖的。”
她转过头，俯视欧阳先生，眼神坚定道：“你让剑道登顶江湖，我一定会让刀道登顶江湖的。”
欧阳先生对闺女伸出拇指，一脸自豪的道：“好！”
欧阳姑娘转身往客栈方向，道：“好了，回去吧，今晚开心，准你喝一壶酒……”
欧阳先生立刻眉开眼笑，道：“还是闺女好啊。”
欧阳姑娘笑了笑，眼中露出狡黠神色，接着道：“所以，你之前偷喝酒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欧阳先生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
欧阳姑娘走下桥头，喊道：“记得下次偷喝酒的时候别沾染一身酒气，太明显了。”
欧阳先生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果然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欧阳先生站起身，在桥上看着女儿走远，然后往相反方向走去。
一步之后。
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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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僻静街道，身穿黑色道袍的木子李不紧不慢的走着，神色自若。
突然，他站定身子。
街道尽头，一个人影慢慢浮现。
待来人站在他的三丈之外后，他露出苦笑，对着那人行礼，“贫道木子李，见过剑神前辈。”
消失在桥上，出现在这里的欧阳先生看着这个满身阴冷气息的道士，神情冰冷，开口道：“你师傅是我朋友的事你知道吧？”
木子李点头，道：“知道。”
欧阳先生接着问道：“你弑师叛门没错吧？”
木子李神色苦涩道：“没错。”
欧阳先生将纤细的“描眉”提在左手，看着木子李平静道：“既然如此，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后，分生死。”
木子李苦笑道：“剑神前辈真要为我师傅报仇？”
欧阳先生道：“我这大半辈子痴心剑道，除了媳妇女儿，能交心的人本就寥寥。你师傅算一位，武当山有一位，京城有一位，数来数去也不过三位而已。你杀了一位，我就要多一份寂寞，我这人虽然耐得住寂寞，却最烦寂寞，所以，你必须死！不管是在我这儿，还是在伦理道德那儿。”
木子李丝毫没有面对生死抉择的恐惧挣扎，反而出奇的平静。
他看着欧阳先生，认真道：“我师傅有我这么一个徒弟，大不幸；有你这样的朋友，大幸运。”
欧阳先生冷哼一声，道：“出手吧。”
木子李摇头苦笑，道：“前辈不必让招，直接分生死便是了。”
“行啊。”
欧阳先生左手横于胸前，道：“这是我最新悟出的一招剑式，你就代你师傅看看如何吧。”
木子李将拂尘横于胸前，道：“荣幸之至。”
“这一剑叫“生死”。”
欧阳先生抽剑又藏剑。
锵。
一声轻响，长剑出鞘。
接着，一声龙吟响起。
一道白色剑气如一条长龙一样朝着木子李撞去。
瞬间。
剑气满城池，剑光耀长空。
木子李看着那道剑光，双手下垂，放弃抵抗。
剑神一剑，除了那些滞留人间的“圣人”，如今的江湖，谁能完整接下？
剑气透体而过。
木子李瞬间七窍流血，五脏六腑皆碎。
“师傅……”
他露出一个凄惨笑意，闭上眼睛，仰面倒下。
生机断绝。
到死，他依然紧握手中那柄拂尘……
欧阳先生来到木子李的尸体前，低头看着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客栈方向走去。
人死了就是死了，再如何，也不能死而复生。
这就是佛家的“冤冤相报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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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站在窗前，瞪大眼睛，刚才那道惊鸿一瞥的剑光太过震撼，让他心神摇曳，久久不能平静。
“今夜真是赚到了，竟然看到了如此惊艳的两剑，啧啧，真如师傅所说，江湖中果然是卧虎藏龙啊。一座城池之中，竟然就有如此高手。”
半晌之后，李玄赞叹一声，关上窗户，回到桌前坐下，拿出那本《大鲸吞水》，开始低声呢喃读书。
书声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