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终之前曾言天公真人张角有难,嘱托我前往青州寻找黑山老人张燕,务必求他出手相助,并提及此事涉及灼焚之日与阿旁宫…”
云毅说到这里神情黯然,低声道:“他最后阖眼之时,尚说切不可祸及苍生,让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今看来,他是担心四神云气图引来无边浩劫,届时连累无辜的苍生百姓!”
他胸口隐隐传来刺痛的感觉,到现在他仍想不明白,为何世上许多达官显贵满嘴仁义道德,却吝于点墨的侠心而自惜羽毛。反倒是这般清净无为的方外道士,反而已苍生为念,行所当行,必要的时候竟连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如玄圣、马元义、乃至于儒门的吕布,这些人都可以在别人有难时,舍弃自身的安危与利益,无论他们是仙林巨擘还是王孙贵胄。可见云极道海,自有仙心侠意之辈!
貂闭月默然许久,轻声慨叹道:“马元义之名我亦闻名遐迩。相传他是天公真人的嫡传大弟子,为人率性朴实,心系苍生,于太平天甚有威望,隐然是下一代的掌教人选,想不到竟然死在毕岚那种小人手上!”
云毅怒道:“若非马道长事先身重烁魂草之毒,他也未必会饮恨而终!”
貂闭月望着天际云卷云舒,摇头道:“你错了!英雄唯恨死不得其时、死不得其所,他能在临终之时将心中遗愿尽数嘱托于你,也算是死得其所,夫复无求!”
云毅慷锵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即使修为不够,也当竭尽全力完成马道长遗愿。”
貂闭月微笑的收起脚下双剑,口中诵念怪文,玉手扶住云毅肩头,忽的飘落在一处山林古道畔,附近小桥流水,雪雾如松。
云毅看着四周景色,惊异道:“你肯放我走了?”
貂闭月似笑非笑道:“放你走?你知道上哪去找黑山老人吗?如果找不到黑山老人,你找谁去救天公真人?”
云毅面容僵住,毕竟现在光他所知道的,阿旁宫就有数波势力蠢蠢欲动,若是找不到黑山老人,单就他那点修为,怕是几个小喽啰都疲于应付。
他不由恼恨自己学艺不精,否则自己如果能像祢衡一样身负绝顶修为,哪里还用在这杞人忧天。其实他的修为放眼同龄辈分之人已属超前,且奇遇迭遭堪称异数,唯欠缺时间火候而已。
忽然间他脑海闪过一道人影,兴奋道:“祢衡!这老家伙修为绝顶,又和死相士管辂联手。他们肯出手的话,帮一把天公真人绝非难事。”
貂闭月摇头道:“我事先也以为四神云气图之事,只涉及魔教与太平天两家宗门而已。魔教九门使再是桀骜狂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深入中原,余下即使再有些浑水摸鱼之辈,在祢先生与管辂的联手下也不足为虑。这才欲带你往阿旁宫一行!”
“可是如今朝廷介入阿旁宫之事,连太平天的二代大弟子都杀了,这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云毅深思片刻,却理不清头绪,急问道:“这是为何?”
貂闭月沉思伫立,玉足在雪地中踱步道:“吕氏兄弟在儒门地位不低,一个是明尊萧让的义子,一个是御尊袁逢的爱徒。我看他们神色,就知道他们对灼焚之日与阿旁宫所知甚少。”
“推此即彼,我猜应是他们上面的儒门双尊对四神云气图之事严加保密,以至于吕氏兄弟这种地位之人也不曾知晓这段秘闻。”
“而根据你亲眼所见,毕岚竟堂而皇之的调动广陵血卫对付马元义,明显是灵帝授意所至,你说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云毅顺着她的思路缓缓推敲道:“这摆明了是弃用儒门啊!你是说灵帝将这事故意瞒着儒门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双尊门下对此事才毫不知情,不过这种事哪能瞒得住啊?”
貂闭月徐徐道:“瞒肯定是瞒不住的,灵帝之意明显是不希望儒门参与进来,而儒门高层肯定知道朝廷调派血卫对付太平天的事,他们倒也聪明,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糊涂。”
云毅费解道:“可这和阿旁宫有什么关系,少个儒门这种的劲敌不是好事吗?”
貂闭月轻叹道:“哪有那么简单!灵帝膝下只有两位皇子,一者是当今何皇后所生的史侯刘辨,他亲舅舅是大将军何进,师父又是天宗六神之一的史神游,加上又是嫡长子,于朝野上下呼声极高。”
“另一位则是前灵怀皇后所生的董侯刘协,他虽母系实力不及其兄长,可却自幼被灵帝之母董太后抚养,舅祖父又是儒门六尊之一的掌尊董太师,满朝文官十之六七皆出自儒门,论起后天优势犹在其兄长之上!”
云毅忽的想起当日广陵城酒楼的两名天宗道士,惊道:“天宗与儒门有储位之争。灵帝弃儒门不用,分明是有意靠拢天宗。那阿旁宫的四神云气图……天宗与朝廷必会联手扫清障碍!”
貂闭月点点头道:“岂止啊,你若是儒门高层,又岂会坐以待毙的放弃四神云气图这种旷世神著?为了不明着与灵帝撕破脸面,儒门各大世家定会轻装简出,派出门内最精英的好手一趟浑水!”
云毅想不到这事情竟然如此错综复杂,沉默许久后,古怪的冲貂闭月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貂闭月叹气道:“此际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朝廷和天宗既然连太平天的二代大弟子都杀了,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怕打草惊蛇,反而有着置太平天之于死地的把握。”
“眼下他们在阿旁宫附近势必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瓮中捉鳖!你修为太弱,到那里也只怕是九死一生。你师徒与小女子有救命之恩,我不能阻拦你奋不顾身之义,却也不能亲自送你到鬼门关口。你好自为之吧!”
不知为何,云毅竟从她的双眸中悄然看到一丝真挚的关切,闻言哈哈笑道:“与其曲谨,不若疏狂!仙子好意在下心领了。”
“只可惜云某天生就是这幅臭脾气,既然答应了人家,我就是爬也要在灼焚之日前爬到阿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