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流(1 / 1)

念到这里,越发思念妈妈。虽然离婚后,妈妈多次骂她出气,逼迫她去纠缠爸爸要钱,她虽然厌烦,却也能理解母亲不舍得放手的不甘心。

是啊,辛辛苦苦忙碌,操劳成黄脸婆,到头来,老公忘恩负义,一脚踢开,出轨离婚,娶了年轻貌美的小三,过上幸福的生活。

而妈妈,则打着两份零工,起早贪黑的为了娘儿俩的生计忙活。

她不是没有怨恨过妈妈的不争气。离婚就离婚罢,再也不要纠缠,再也不要痴望,再也不要自轻自贱去找他。

她甚至已经想好,等她考上好大学,就跟妈一起搬离A市,去大学所在地,妈打工,她勤工俭学,赚了钱一起花,相依为命,从此好好过日子。

若是能碰上合适的人,妈再嫁她也能接受,可是如今,好端端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接受这个打击……

何家贤愈发难过,眼眶都哭红了,强忍着不出声,默默悲恸。

她蓦地想起最近读过的一句话:悔教夫婿觅封侯。

妈妈的一生,不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愈发难受起来。

黄伯黄婶自顾自沉浸在悲痛之中,以为何家贤是在哭自己的儿子,并未留意。

待将要说的话系数化为灰烬,燃在火苗之中。黄婶起身道:“回去吧。”

黄伯却有些犹豫道:“可是黄缺还没来,咱们……不等了么?他每年都会来的。”

黄婶脸上似乎有憾色,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叹口气,靠近黄伯道:“不等了。”她爱怜地看一眼何家贤,将声音降低:“二小姐上次差点命都没了,昨儿个好不容易开口求咱们带了她出来,今日又如此自降身份,为旺儿祭拜,我……我总不能真的让她给旺儿上一次坟了就回去吧。”说罢声音稍稍提高一些:“夫人私下叮嘱过我,叫咱们牵着马车慢慢街上走走,让二小姐可以掀开帘子细细的瞧着外间的热闹。只是别声张,怕老爷知道了生气。”后面这句,却是说了给何家贤听的。

何家贤瞧见他们窃窃私语,边说边朝自己望上几眼,不由得竖起耳朵静心听着,隐约便明白他们的意思,心下了然,只暂且按捺了不表,心里对徐氏却更为亲近了。

老两口商量完毕,过来便收拾东西要走,何家贤顺从的上了马车。

只是没走几步,马车又停下来,一个清亮不羁的男子声音传进来:“大伯大伯母,今儿个怎么还驾着车来了?”

听着像是黄伯跳下车,有些热切说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和你大伯母盼着你呀。”

“我有啥好盼的。”男子话语带着三分不屑:“盼我什么呀?我又没有银子孝敬你们二老,反而富贵的束脩还没着落呢。”

他顿一顿,大声说道:“大伯,你不然跟你们家何夫子说一声,免了咱们富贵的束脩吧。”

何家贤知道束脩就是学费的意思,不由得对此人充满厌恶。黄伯黄婶又不是钱庄,怎么见了面就哭穷?

再者,作为下人,开口就让主人家减免这减免那的,未免脸也太大了,更遑论学堂是城里公家的,并非何儒年私人所开。

黄伯果然为难,支支吾吾了半响,才道:“我家老爷一向公正严明,作风在城里是有口皆碑,断不会徇私的。”

何家贤只听见那人冷笑了一声,似乎满是不屑。黄婶急忙打圆场说道:“富贵的束脩没多少,我跟你大伯手头上还有一点积蓄,孩子上学也不能耽误,你得空到城里来一趟吧。”

那男子越发冷笑连连:“就你们那点儿银子?富贵在城里上学,我要不要陪着吃住?要不要给他买衣服?总不能让人笑话了他去!”说着靠近黄伯耳边说了几句话。

何家贤坐在马车里看不见,黄伯的脸色因为这几句话变得通红,霎时急红了眼:“你别瞎说。”

“哈哈,我是不是瞎说,到时候你们就都知道了,纸是包不住火的。”男子轻松的笑了起来:“我的好大伯呀,真是忠心护主!”

何家贤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看着黄婶坐在身边尴尬羞愧的神色,径直掀开帘子说道:“身为奴仆,忠心护主岂不是应当。反而堂堂七尺男儿,背后说人闲话,向长辈伸手要钱,上不孝顺老人,下养不活孩子,我竟不知道,居然还有脸在此振振有词!”

男子猝不及防,听了这一通斥责,先是大吃一惊,待回过神来,发觉是位梳着姑娘发髻的女子,急忙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何家贤说完便有些无趣,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跟自己辩解,或者大声呵斥辱骂自己——她甚至已经准备好说辞与他驳斥!

此刻见他并不因为自己出言不逊而恼怒,反而背过身去不看自己——她并不知道这是男女大防的礼仪,不由得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只怕再有一刻,她就弄得恼羞成怒!

何家贤强迫自己冷静,冷哼一声将帘子放下来,不去看他,也下定决心不再作理会。

这男子生得一派书生气,面目清秀,仪态斯文,没想到一张口就是市井流氓的态势。

男子这才转过身,陡然间开口了:“方才是……何家二小姐?”他经常去何家拜会,虽然没见过,但是何家三位小姐还是听过。大小姐嫁人了,二小姐许人了,三小姐快及笄,且活泼伶俐。

虽然只是一眼,却也看清楚方才的女子脸庞不够稚嫩,气质不够机灵,反而如外界传闻那样一身书卷气,很好猜。

如下也不用跟黄伯求证,径直在外面抱拳大声说道:“人都传何家二小姐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小生好生景仰。只是不知,何小姐这番话,来日可敢对令尊说?”

“有何不敢?我父亲行的正坐得直,从不贪小便宜。”

穿越这段时间,何家贤对何儒年这位便宜爹爹还是有所了解的。在母亲的口中,他是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的读书人,养得起家教育得好孩子;在黄伯口中,他是仁慈温和的老爷,对待下人如和煦春风,从不摆架子;在何家慧口中,他是严厉地有点过分的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也很慈爱,对女儿关怀备至,即便偶尔不满意,却也甚少发火。

男子冷哼一声,眉眼间带着许多嗤笑,慢慢地带着几分挑衅说道:“等过几个月,你还有脸这样说!”

这便是出言不逊骂起人了。黄伯不悦的“嗯哼”一声,微微怒道:“黄缺,别跟二小姐面前无礼!”

男人没料到黄伯会呵斥他,面有不忍,正待发火,只是想到什么一般片刻后才安静下来:“我去给堂哥上坟,你们先走吧。”

黄伯看着他,叹口气,摇着头说道:“你别老是耿耿于怀,缺银子就说,再不济,还有我们呢。”

何家贤怎么听黄伯的口气,都像是上赶着求那个叫黄缺的侄儿一样,不由得心里一酸。老两口自己失去了儿子,只怕日后养老的唯一指望,就是这侄儿了。

可依她看来,这位黄缺,不像是靠得住的人。

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

何家贤闭上眼睛,故意不去看黄婶尴尬的神情。

因黄缺这么一闹,黄伯心事重重,只匆匆将马车赶到长街上一处空僻地方停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我还是得去看看。”

黄婶似乎早已经想到,小声道:“那我和二小姐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两个人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马车旁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一阵风过去:“快走,方家二少爷听说在自家胭脂铺子跟人打起来了,咱们去瞧瞧。”

“急什么,方香铺不过两步路,马上就到了。”另外一个人笑嘻嘻:“我瞧你去看方二少爷是假,想趁机看看他身边带着的怡红院头牌翠翘是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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