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赢在次日晚些时候乘机回了吉隆坡。
人一到酒店,他便一通电话打到他大哥手机上,半通知半甩锅的把香港方面的未完事务全托给了他大哥萧澄悦。
萧大少爷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他听见乖巧可人的二弟在越洋电话里对他这么一番说辞,他当即表示没问题,为兄帮你搞定!么么哒!(注:当然了这事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发生的……)
话说英国和马来西亚有八个小时时差,萧青赢给他哥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没顾及他哥现在在哪儿,何事,忙不忙这些问题。他一个生铁大锅想也没想就甩过去,差点儿活活给他哥甩背过气去。
“你是不是当我一天天都没有事儿干啊,明天去香港?你怎么不让我明天上月球呢!”萧澄悦喝道。
“你又不是航天地质的专家,上月球有什么用?”萧青赢淡淡的说。“定好机票告诉我,我提前安排人接你。”
“你等等!你安排人?你就打算直接从吉隆坡回北京了,都不回香港铺垫一下?”
“有什么好铺垫的。我都陪着他们打了半年的太极了,再多看他们一眼我都想吐。”
这头萧澄悦强忍着没把手机丢出去的冲动,他重重的呼出口气,随是压低了声音。“你等等,等等。”
他气甸甸的举着电话,脚步极重的踱出了会议室。
方才在会议室中的是萧氏集团的全体股东,今天是他萧氏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
萧澄悦用肩膀夹住手机,回身把会议室大门给带紧了,他一边往走廊尽头的休息间走一边问。“你跟我说说,基金会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上头又是怎么吩咐你的。”
“基金会安然无恙,依然由我全权负责。”萧青赢矢口不移。
得到他二弟这番定心丸似的回答萧澄悦才勉强觉得胸口顺气了点儿,但大少爷天生属河豚的,气性绝大一点就着。他拿那几根保养得当的白细爪子使劲抠着可怜的小手机,脚底下腾腾猛跺,诚如推土机一样在大楼里横冲直撞。
冲到休息室门前时,大少爷脚步一顿,眼珠灵动着往门缝里溜了一眼……
接着只听噔的一道巨响,休息室的门被人一脚从外蹬开了。
————屋里面正在补餐的高管们登时就惊了,一个个端着杯子盘子碗罐儿一边一溜呈条状,惊恐的坐在长餐桌两旁,不约而同向门口突然空降的黑影瞅去。
当他们在一片受惊过度的情绪中缓过神来看清来者何人时,众位高管们麻利儿的收起了各自骂街的冲动……
萧澄悦手机举在耳边,眼皮微末抬起,他右手一根爪子横空往屋里一比然后一道上弧线勾起……
所以说大企业就是大企业,那反应能力非你我凡人能比的。
五秒之内,屋里众人火速撂下餐食,整齐划一,排着队跑路出屋……
萧澄悦两脚迈进休息间里,反手把门合上了。
那屋子里刚进行过一场颇为讲究的晚餐会,满室内弥散着红茶香。
面对一桌子残羹剩饭,萧澄悦一把拉过桌边凳子坐下了。
他悉力压着火气说。“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当年逼走严阁的事,为这个你记恨家里也记恨我,可是现在爸妈都不在了,你就不能放下它,谅解我们吗?”
“我没有记恨你们。”萧青赢轻描淡写的说。“逼迫他我是主谋,恨你们我不如恨我自己。”
“青赢!”萧澄悦上半身猛然从椅子上坐起。
“你知道这里头轻重!”他低吼着皱起眉头。“郭薇和她的那个孩子……”萧澄悦咬牙切齿的说。“他们就是来整垮萧家的!”
“我知道。”萧青赢的脸色在此刻终于松动了,他喃喃的道。“这一点……我没忘。”
“你知道郭薇那个女人有多恶毒!她能隐姓埋名的在外头养下孩子一年年的熬着,就是为了到日子要来萧家找我们算账!”
“我知道。”
“当初如果不是运气好,能事先计划着抓到她把柄,萧家现在还在不在都是一回事!”
“……我知道。”
“你不要忘了她到死都没有对爸释怀,她死了还要她儿子替她报仇!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那个孩子居然就没有一点消息!”萧澄悦一口气吼到底,吼的他差点缺氧,话落便伏在椅子上大口喘起气来。
萧青赢半晌没说话,他房间里安静的出奇,萧澄悦急促而恼怒的喘息好像就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大哥,别生气了……”半天,他冒出了这一句。
“那个孩子……”
“是,大哥,我在听。”
萧澄悦顿了顿,他平复着自己的声音说。“你,还是要继续找那孩子。没有他我们处理不了爸在汇银的股份,就算你现在手握着基金会也难保能顺利拿下那些股份……”说罢,他默声片刻端坐回了椅子上。
电话里两相沉默了几秒,逐渐的,萧澄悦恢复了平静。他身上一袭纯白衬衫系着纽扣领,正襟危坐在皮椅上,一双腿修长触地。
萧澄悦和萧青赢是亲兄弟,两人光看外表还是非常相像的。只不过相似的姣容放在萧青赢身上多了几分冷峻,而放在萧澄悦身上就显得隽秀很多。
也许是庞大的家业扛在他身上太久了,他这一身带刺的性格和他看上去略显纤细的身子骨特别不成正比。
萧澄悦渐渐松开了攥紧电话的指节,他相当冷漠的说。“咱们家的东西,就是砸了捐了一把火烧了,也不留给那个野种。”
“当然。”萧青赢即刻表示认同,他道。“这是当然的。”
萧澄悦目视着前方,慢慢将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
这间休息室本是管理层备用的茶厅,并不在大楼中朝阳的好位置里,尤其在这种夕阳初下的时间段,房间里不开灯就显得更昏暗了。
但在如此昏暗的空间里,萧澄悦一双瞳眸明亮。
他炯灼的眼光中充斥着鄙夷,这种蔑视似乎已经在他身体深处生根发芽了。
从二十几年前,他第一次知道那女人的存在时,从那女人笑里藏刀的插足到他父亲的家庭里时,从他亲生母亲被那女人逼成疯子时……
他曾经机关算尽就是为了不让那女人进门,兴许是老天可怜他兄弟俩,他亲爹直到寿终正寝那天嘴里也没再提及一句关于那姓郭的女人。
他爸死后的第二年,他疯了多年的亲妈也因为心脏衰竭而病逝在医院里。他做主将两人合葬在了一起,夫妇一世地下相随,一切看起来都粉饰的无怨无哀。
可就在他妈头七祭祀的礼上,郭薇现身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郭薇穿着一身正红套装,犹如参加喜事一般堆笑着出现在挽堂上。
她觉得她赢了,她苦熬了半辈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郭薇告诉他,他爸的那份秘密遗产就在她手里。她还告诉他,她给萧家生了个儿子,她手里有股权协议,这就意味着萧家倾全力在汇银购入的股份总有她儿子一份。
萧澄悦记得当时自己问了郭薇一句话。
他问。“这是我妈的灵堂,你站在这里,在这里说这些话,你就不怕我妈半夜还魂找你索命吗?”
郭薇笑了,她笑的站立不稳,眼角都笑的流出泪了。
她说,你妈就是变成鬼,她也赢不了我。一个屡战屡败的敌人,我还会怕她吗?
……
这是萧澄悦第一次亲身面对郭薇的疯狂,但他没料到的是,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疯魔。
在遗产相争落败之后,郭薇运用背后的力量将资金全部掏空,只留了个把空壳给萧青赢。她明确的告诫萧家兄弟,你们从我手里夺走的每一分,我儿子都会成倍的替我讨回来。
在郭薇已构成合同诈骗罪的行径下,证据当前她无路可逃。萧澄悦认为她该束手就擒,老实交出股权分配书了。可惜,他们还是太低估郭薇了。因为郭薇自杀了,她选择了死。
她用卧轨这种碎尸万段的死法最后一次向萧家明志,她不会原谅,她不会认输,她永远都不会满足。
萧家没有得到股权协议,自然就无法接手萧父在汇银的所有股份。为此萧青赢只能固守境地,牢牢的抓住汇银基金会以此震慑所有对萧父未明股份动心思的人。
这些事既是家丑又是机密,对外他们从不提及。萧青赢在汇银也只明言说了,股份由他兄弟俩继承,现想法不一暂不做处理。
为了保守秘密,萧澄悦甚至不许萧青赢将郭薇的真实身份告知严阁……
这原本就是一轮深不见底的漩涡,里面有爱有恨,有痴有狂,不知从何处而起也不知是否有终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