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大家一起研究,苏枫亭小心地将白酒杯从暗格中拿出,放在了山洞角落的那张几案上。
白酒杯的形状和大小与普通酒杯无异,内外均是晶莹润泽、毫无杂质的纯白,质地很薄,看起来从几案上掉下去就能摔碎,但一时无法分辨究竟是何种材质。
四人围着这只好像随便哪个酒楼的桌上都可能出现的杯子来回打转了一阵,都毫无头绪,想不通为何月孤明要特意放置在暗格之中。
“月孤明玩的又是哪招?”陆浥尘脑子都想累了,干脆坐在地上休息。
“大家别忘了之前羊皮纸卷上的字,也许应该将那几句话和这个杯子联系在一起。”叶云轻虽是这么说,但她也没想出到底酒杯有何用处。
山洞因众人无所进展而逐渐安静下来,水成碧忽然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温度开始变冷了?”
听他这么说,叶云轻才发觉又可以从自己的鼻尖下看到白色的雾气了,“这山洞里的气温本就很低,根据时间的推算,此时已入夜许久,所以就更加寒冷了。”
“不对。”水成碧顿了一顿,“之前湖底的整个密室都是冰封状态,按道理冰融之后这些书多少会沾上些湿气,但所有的书却都是完全干燥的,而且我一进来的时候便感觉到这间山洞的温度相对我们先前所走过的地方要偏高。”
叶云轻道:“莫非之前月孤明为了保护这些书不被破坏,曾设下某种隔绝冰寒之气的结界,而当我们打开了暗格之后,这道结界也随之解开,所以温度也就降了下来?”
一旁的陆浥尘道:“明白了,他这是在逼我们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不能犹豫,更不能久留此地。”
他们几人均着春装,从上云隐山开始就只能凭借内力抵抗严寒,而其中唯独水成碧是毫无内力的人,这大概也是他最先察觉到温度变化的原因。虽然他面上并未表现出异常,但叶云轻不禁有些担心起他来。
叶云轻看向水成碧,问道:“你还好吧,会很冷吗?”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关心,于是补充道,“我是说,我们要应付月孤明的机关,还要跟高长锐他们作战,万一你被冻着了,我们可没闲工夫照顾你。”
“别担心,我从小在昆仑山的雪峰之上长大,早已经习惯严寒的环境了。”水成碧笑了笑,还不忘加一句,“我虽然体内没有真元,但也懂得强身健体,别把我想象得弱不禁风好吗?”可是这么说着的水成碧脸色却很苍白。
叶云轻道:“跟我比起来你就是弱不禁风呀,一点武艺都没有。”
水成碧看了看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那为什么每次我抱着你的时候,你都不挣脱开?难道你是故意的?”
叶云轻再次被堵得鼻孔生烟,“我是怕出手会伤着你!因为我有一颗侠义、善良、仁爱的心,不想用武力伤到你这种平民,你懂不懂?”
不远处的陆浥尘找来一个可以移动的人字梯,他正坐在梯子平整的顶端上,在高处的书架上寻找着线索,苏枫亭也自发地继续细心研究山洞的每一处。叶云轻白了水成碧一眼后,便甩下他,加入到另外二人的行动中。
叶云轻走到山洞西侧的角落,坐在梯子上的陆浥尘也在这一区域,与叶云轻相隔几步,他手里竟拿了本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叶云轻发现这一角落的书都十分陈旧,书皮破破烂烂的,像是从倒塌多年的老宅里挖出的一般。
“都破成这样了,月孤明不至于还要在上面搞什么鬼吧。”叶云轻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从名字上看都只是些奇闻传记,叶云轻随手拿出一本叫做《月中记》的书翻了翻,里面写的竟然都是些看不懂的奇怪文字,大约是月孤明当时从西域带到中原来的?
叶云轻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心道在这寒冷的山洞里还不知要困多久,不如生点火给大家取暖,也可以让大家多保留些真气。
“反正看不懂这些书上的字,又不打算把书带出去,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当燃料。”叶云轻喃喃自语着,就这么干脆地决定了,又挑了其中最破旧不堪的七、八本,她把这些书扔在了地上堆成一团,随后捏诀念出咒语,这一堆干燥的纸上马上就燃起了火焰。
“你居然把月孤明的藏书当柴火来用?你平日里得多讨厌读书呀。”陆浥尘不可置信地从梯子上轻盈跳下,双手却不自觉地放在火堆上烤起火。
叶云轻不以为然道:“几本夸大其词的破传记,又不是武功秘籍,留在这给谁看呀?再说留着也是便宜以后来这里的其他人,还不如先顾好我们自己的身子。”
陆浥尘道:“我看你主要是为了水公子的身子着想吧。”在叶云轻发作前,他立刻向外跳出几步,“我帮你去叫他还不成吗。”陆浥尘对稍远处的另外二人喊道,“你们也过来暖暖手吧,说不定这身子一暖,脑袋就灵活了。”
“不用了。”苏枫亭率先拒绝,头也不回地继续寻找线索。
而在此时,水成碧刚好站在先前摊开的那张羊皮纸卷旁,他看了眼叶云轻生起的火,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将木符扔进火盆里的情形,他转头看了眼那只白酒杯,脑中忽然来了灵感一般,“欲出此洞,三死一生。亡者血饮,生者泪尽。涅槃重生,逃出生天……”水成碧口中反复念着几句话,心中渐有所悟,抬头对其余几人说道,“这羊皮卷上所写的句子原来全是耍了个文字游戏。”
其余几人都齐齐看向水成碧,陆浥尘惊喜道:“你想出来羊皮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了?”
水成碧朝众人点了点头,缓缓道:“大家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在前一个山洞里,月孤明要让我们四人都互相看到对方的记忆吗?我方才忽然想到,这羊皮卷上所指的‘三死一生’,其实是与我们四人各自的一段记忆有关。”
“各自的记忆?”叶云轻仔细回想着先前通过饕餮雕像所看过的四段记忆,眼中的光逐渐亮了起来,“我明白了,在我们看到的四段记忆片段之中,我、水成碧和苏枫亭的记忆中都有朋友或者亲人离世,只有陆浥尘的记忆中是没有人死去的,‘三死一生’四个字只是对四段回忆内容的总结,并非是指我们四人要死三个活一个。”
水成碧点了点,继续道:“所以根据这样的理解往后推,后文两句的‘亡者’指代的是记忆中出现了亡者的我、叶云轻和苏枫亭,而‘生者’指代的则是记忆中无人死亡的陆浥尘。”
“大概的意思我听懂了,也就是说想出这个山洞还是必须我们四人相互合作,缺一不可。”陆浥尘抱着手臂思考着,“要是进这山洞的人被字面的意思迷惑,各怀私心而互相残杀,没有同伴的协作反而就出不去了,月孤明这招果然很妙。”
苏枫亭也听明白了水成碧的分析,接着问道:“文字中的‘血饮’和‘泪尽’又是什么意思?”
水成碧将几案上的白酒杯拿在手里,“我想应该是跟这只杯子有关。”水成碧看向叶云轻和苏枫亭,“第一步,应该是我们三人要将血汇集在个杯子里。”水成碧说着将手指上还未长好的伤口再次咬破,让自己的血滴进杯中。
虽然水成碧没有具体解释为何要这样做,但叶云轻决定按他的想法试一试,于是走上前去划破了手指,让自己的几滴血缓缓落进杯里。
剩下苏枫亭一人,他看了水成碧和叶云轻一眼,苏枫亭从来就不是在短时间内可以给予他人信任的人,即便在天一庄的时候,他照顾同门师弟也仅仅是出于身为大师兄的责任,但不知为何,这次在短短的几天内他却对眼前的几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或许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同伴间友谊?尚不能理解自己心意的苏枫亭决定遵从感性的选择,也向杯中滴入了自己的血液。
三人鲜红的血互相不溶,就这么沉在在雪白的杯底,像雪地上掉落在一起的腊梅花瓣。
水成碧晃动着手里的杯子,杯底的血液竟没有流动。他转而看向陆浥尘,道:“第二步,就该轮到你了。”
陆浥尘还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也要滴血吗?”
水成碧摇了摇头,笑道:“不,要的不是要你的血,而是你的眼泪。”
“眼泪?”陆浥尘毫无准备地瞪大眼,那厚脸皮的老脸上竟带有一丝红晕,“我都多少年没流过泪了,而且也不是说哭就哭得出来的呀!”
一旁的叶云轻放佛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拍拍陆浥尘的肩膀,“你要是真哭不出来,我可以帮你。”
陆浥尘顿时花容失色,警戒地看着叶云轻:“你、你要干什么?”
叶云轻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就是想帮你哭出来而已。”
陆浥尘一双剑眉成了八字,急忙往后退去,背后却撞到一个身体,他回过头,发现拦路的正是苏枫亭。
“陆浥尘,为了大局着想,该牺牲小我的时候就要牺牲。”苏枫亭认真道。
陆浥尘惊道:“苏枫亭,怎么连你也变坏了?”
在苏枫亭的助攻之下,陆浥尘被迅速按到在地,叶云轻对着人体最容易感到痛感的几处大穴猛力点下,陆浥尘吃痛的狂喊起来。
心知今日不流出泪是逃不脱这二人的魔抓了,陆浥尘只好趁着疼痛挤眉弄眼,强迫着自己的泪腺,总算从眼中挤出那么几滴,“流泪了流泪了,你们快停手!”
水成碧将杯子靠在陆浥尘脸上,还真接住了两滴泪,虽说量比较少,但这点零星的泪珠儿渐渐滑入杯底后,之前三人的血果然开始有了变化。
沉在杯底的血与眼泪溶在一起,并且开始一点点变少,而原本洁白的杯子开始由底端向上渐渐变为红色,看上去就像那些血被杯壁给吸进去了一般。
到了最后,不管是“亡者”的血,还是“生者”的泪,都完全被杯子吸收为一体,只留一只殷红的酒杯在水成碧的手中。
看着水成碧手里那只的妖娆的红色酒杯,陆浥尘的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看来我的眼泪没白流。”
“原来‘血饮’指的是血会被酒杯吸收,就像将血饮了进去,而‘泪尽’指的也是眼泪进入杯中后会被杯子吸收而消失殆尽的结果。”叶云轻说着看向水成碧,“前两步的结果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又应该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