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金銮殿最末端的魏思仪和陈婉舒、庄夫人,完全不清楚出了什么事。
德庆帝将他们招来,难道不是为了状元郎庄永思被杀一案吗?怎么现在说的却是灵药被毁的事?三人不明所以,却又不敢问,连多看一眼都不敢,老老实实的站在殿末等待着。
唐溪也站在陈婉舒旁边,不过她可没半点害怕担心,一双妙目直盯着楚轻侯,没有半点掩饰。心中快速思索着,她自然明白,楚轻侯出手,定是谋划了多时,若是不能达到目的,他岂会浪费时间浪费人力?
别看现在是说灵药被毁这事,她有七成把握能够肯定,庄永思死亡之事,多半也牵涉其中。只是这事在楚轻侯整个计划中占有多大的分量,她就不确定了。
大殿上,楚轻侯的话音才落,德庆帝指着某处,咆哮声顿时又响起:“该死,混蛋,你们这些混蛋,竟然敢坏了朕的大事!就算诛你们九族,也消不了朕的心头之恨!”
“饶命,饶命啊……陛下、陛下……”
惊呼大哭声响起,跪在兵部右侍郎常兴安和礼部员外郎钟德身后,被侍卫押着十多个人,顿时晕了大半。剩余的一个个哭天喊地,浑身颤抖,而他们的打扮,分明就是豪门贵族的管家和侍卫的身份。
“不可,陛下不可啊!”一听到德庆帝要诛这几人的九族,众朝臣终于吓住了。
这十多人,虽然不过是常兴安和钟德的管家下人,但要真论起关系,只怕连他们家中也会有人牵连。九族中人何其多,一个个千丝万缕,这两人是娘舅关系,那两个又是表叔侄子,指不定他们家中哪个亲眷,也和这些人扯上了亲属关系。
要真让德庆帝诛了十多人的九族,岂不是也会连累到他们?
当即就有几位老臣颤颤巍巍的跪了出来,随即又又十多个朝臣跪下,苦劝德庆帝不要如此重罚。又说了一大堆当朝的刑律和陛下圣明开恩什么的,总算打消了德庆帝的念头。
“砍了砍了!通通砍了,谁再求情,朕连他一块儿砍了!”德庆帝强忍怒意,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很快,这十多人被拖下去了,没有人再说话。只要不牵连到自个儿,没有人会为这些管家之流的下人得罪德庆帝。
众朝臣不觉摇头,心头无比沉重,而大皇子方凌玄和五皇子方哲耀,更是脸色难看,犹如犯了病一般。两人同时动了动唇,抬头看着德庆帝,似乎想要说什么,只不过嘴唇嗫嚅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那十多个下人,他们才不会看在眼里,他们在意的,是常兴安和钟德!
方凌玄心都要滴血了!
常兴安身为兵部右侍郎,曾在十五年前大破北越国立下不小的功劳,如今更是掌管着宫中三万禁军,实权赫赫,平素深的德庆帝信任!最重要的是,常兴安是他的人啊!
为了太子一位,常兴安和兵部尚书狄啸康,一向都是鼎力支持他的,虽然明面上很少直言,但各种暗示和无意间对德庆帝的影响,让他最近这几年在他那个父亲面前很露了几次脸,各个要紧职位的人手也安插了不少。
但现在,他的一只臂膀就要被斩了,他如何能够不心痛!
和方凌玄一样,方哲耀同样心痛的要死!
他心痛的是钟德,这个正值壮年,如今还不到三十岁的户部员外郎!
户部员外郎虽然只是六品小官,但那可是户部啊!再是官职小,钟德每年也能够给他孝敬上百万两银子。加上他的父亲西山清吏司钟行昌,掌管整个西山的钱粮奏销、各种关税及入宫款项各种事宜,乃是他手下最重要的心腹之一!
如今居然要死了!
方哲耀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涉及到他那个父皇的逆鳞,无论是常兴安还是钟德,必死无疑,仍谁求情都不行!
即使他再心痛,再后悔,再不甘,他也不敢多说一句。
很快,德庆帝一双虎目转向了正中跪着的两人,杀气森森的道:“常兴安和钟德,你们二人知罪吗?”
“臣知罪,臣万死啊——”两人已经能够预想自己的命运了,瘫倒在地,浑身哆嗦。
“朕可不是昏庸好杀之人,为了让你们两个死的明白,让众朝臣知道你们的严重失职,”德庆帝拖长了声音,阴沉的脸色让所有人为之心悸。他一挥手,森然道:“铁翼……”
一个仿佛影子般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他龙座一侧,恭声道:“陛下。”
所有朝臣都没有看清,这个男人是如何出现的,仿佛他本来就站在那里,但就是无人能够看见。当这神秘男子出现,有些胆小的朝臣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的样子,更不知道他平时在哪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掌管德庆帝手下最精锐力量,三万铁翼死士的铁翼首领!他才是德庆帝最信任、最重视的人之一,堪比楚轻侯!
“你给朕的这两位好臣子,还有满朝文武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德庆帝的声音阴森森的,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随着他的话语响彻整个金銮大殿,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是,陛下。”
“五月二十八日申时,常府管家常海以及府上护卫长杨涛等七人,和钟府二管事李明成及护卫八人,在得月楼北城分店天字号包厢,商谈城西玉照街十二个铺子、三家赌坊、两家妓馆每年的孝敬份额归属……“
“因商谈不拢,双方大打出手,结果波及了正从俪青山采药回来的楚大人,导致楚大人刚刚采摘到的那株灵芝火龙草被毁,甚至差点伤到楚大人。”
听到这里,众朝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为何有人竟敢冒犯楚大人!原来不是冒犯,而是无意中波及,可这后果……
一道似笑非笑的眸光,同样射向了大殿最前方的楚轻侯身上。
唐溪微会心一笑,心头比谁都明了。
竟然有人会差点伤到楚轻侯,还是一帮管家下人之流,还因此不小心毁了他好不容易才摘到的灵芝火龙草?简直是可笑!别人只以为楚轻侯文质彬彬,堪比谪仙,虽有一身本事,但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不会丝毫武功的人。
可是,只有她才最清楚,楚轻侯那乘风欲飞般的卓绝轻功,还有那鬼魅般的招式和手段,他的身手,绝对不下于他的医术!
别说那群饭桶,就算是她,想要伤到楚轻侯,除非出其不意,或者他故意相让,否则根本不可能!
他可是犹如眼镜王蛇般的恐怖男人,若不是他故意,若不是他早就设计,这些人怎么可能‘差点’伤到他,还毁了灵药?只怕那灵药也是他故意让这些人毁的,为的就是眼前的结果——借德庆帝之手,杀掉常兴安和钟德!
铁翼依旧在汇报后续之事:“不知为何出现在得月楼的新科状元庄永思,在混乱之中,被人捅了两刀。当时卑下担心楚先生,便分出人手去保护他,导致庄永思究竟是被谁所杀,卑下并没有看到。只不过后来……”
“庄永思的尸体莫名出现五皇子府中,被五皇子府的人发现后,偷偷放在了大皇子府中,而后又被大皇子的管家发现,扔到了大理寺附近一家无人居住的民宅门口。”
“而后尸体又被路人发现,这才报到了大理寺中。大理寺少卿魏大人张榜寻求线索,然后便等到了五城兵马司指挥陈嗣之女陈婉舒指正,最终涉及到了唐二小姐唐溪……”
当说到庄永思其实是在得月楼被杀时,陈婉舒就已经惊骇的要晕过去了。
原想庄永思昨日见过唐溪,而唐溪又会点武功,庄永思就算不是她杀,也定然和她脱不了干系。哪知道,结果真相大白,竟然会如此意外,早知今日,她宁愿关在家中三月不出门,也不该去攀咬唐溪一口啊!
而且庄永思之死,竟然还牵扯到了十几条人命,连兵部四郎和户部员外郎都要死了,甚至还牵扯到了楚大人和陛下……她简直……
陈婉舒身体一软,真的在大殿上昏过去了。
而和她心思差不多的魏思仪,此时也好不了多少。
满头冷汗,怎么擦也擦不干,魏思仪双脚都在哆嗦,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这下好了,证据确凿,有德庆帝最信任的铁翼首领为唐溪证明,庄永思之死的确和她无关。若是唐溪乘机在德庆帝面前,说他存心冤枉,想要借此让她背负杀人罪名,等待他的,只怕是德庆帝无尽的怒火吧?
心头大急,冷汗很快就湿透了他的后背,魏思仪看着晕倒在地的陈婉舒,恨不得也和她一般直接昏过去。至于庄夫人,早在陈婉舒晕过去的时候,也跟着一并晕过去了。
这三人的心思,大殿上无人在意,包括唐溪,众朝臣的注意力都在这最终结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