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遥从睡梦中惊醒。w≈w≠w=.=8=1≥z≠w≥.≈c≤o≥m≈
虽然天色黯淡的很,但从阳光透过窗棂洒落的角度,估摸着将近辰时了。这场好睡,足足睡了五个时辰,犹自觉得不足。自从穿越以来,他自感精力过人,素来醒的很早,但从前夜到昨夜,整整十二个时辰连场恶战,委实太过紧张,使他难得地感到了疲累。
起身看看周围的环境,赫然是一片芙蓉帐暖的华美景象,分明是哪位女郎的香闺。而自己甲胄未褪、周身血染,实在太不协调。6遥猛力摇了摇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他挺身下榻,左肩、右肋和腰侧的几处伤口似乎已经收口,可是血痂粘连着衣物,令他每走一步都感觉疼痛。
身为牙门将军,却每次作战都亲冒矢石、身当锋镝,这其实并非6遥所愿,实在是时势所迫,不得不如此。6遥虽然是个穿越者,却自知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也想不出怎么把支部建在连上。一次次的战斗,只让他深深体会到每一名将士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正如兵法有云:兵无常勇,亦无常怯。有气则实,实则勇;无气则虚,虚则怯。说的是士卒的勇气最难以把握,人的情绪心态往往因时、因地而异,战况残酷万变,而勇与怯,完全对立的两种心理反应有时会莫名地集于一身。6遥与乞活军的将士们算不上很熟,彼此也无统属,故而什么奖赏激励之类,非他所适用。他所能做的,便只有用自身的奋勇作战来鼓舞将士而已。
总算自己的身手算得出众,身体的底子也很好,若是常人,只怕经不起这样的伤势损耗。6遥皱起眉头,小心地将粘连在伤处的衣服一点点撕扯开,随即大步迈出房门。
这里是红袖招,也是昔日建春门外扼守要道的大型堡垒建安驿。乞活军兵马大集之后,便将之征用了。昨日清晨遭到汲桑突袭时,李恽等人便是据守在此。
那一场大战中,6遥阵斩汲桑,又领军入城。先逼退了燮安所领的偏师,随后又设下埋伏,重创了黄国所部。剪除了贼军左右羽翼之后,6遥与田甄、田兰等乞活军大将联兵大进,与石勒的本部人马接连打了几场硬仗,最终迫得他逐步退出邺城。
但6遥心里明白,他毕竟是并州来人,在魏郡身属客将。若是表现的太过活跃,想必自李恽以下的乞活军众将校都会有所不满吧。于是待到战局大致底定,他便借口疲惫,领着自家收编的兵马若干离开邺城,返回建安驿附近扎营。
邺城中多少年来营建的无数华美建筑,泰半都已毁于祝融之灾,许多地方的火势至今还熊熊不熄。剩下一些未曾过火的里坊,也都被贼寇们破坏得不像样子。更不要说城中百姓伤亡极多,大量尸身曝露在外,如果三五日内不能及时清理埋葬,极易引瘟疫。故而自李恽以下的乞活军诸将、自羊恒以下的原新蔡王官署和魏郡大小官员,都不得不在建安驿暂且栖身。6遥等人作为并州使者,也得到了其中一处奢华的院落休憩。
放眼四望,红袖招果然亭台楼阁连绵,极显奢华。只不过此刻楼宇间往来的都是铿锵甲士,肃杀之气四处弥漫。不远处的主楼上,可以看到乞活军主将、扬武将军李恽的将旗高悬。而在稍远处,邺城上空的滚滚浓烟不散。
门外负责值守的楚鲲抱着长刀在门口瞌睡,脑袋慢慢地垂下去垂下去,撞到刀柄以后再霍然抬起来,接着再慢慢地垂下去。少年人难免渴睡,何况值夜辛苦,从前日算起,他已经快二十个时辰没有阖眼了,再怎么也坚持不住。偏偏6遥有事要问,于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此举把楚鲲吓了一跳。他猛地跳了起来,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伸手去拔刀,直到看见6遥才有些脸红地笑起来。
6遥信步向主楼走去:“此刻局势如何?”
“今日凌晨时听说,贼寇已然全面撤离邺城。除了沿途留少许悍贼据守各要地为掩护,其主力挟裹大批民众往内黄县退去。薄盛、田兰等将军正驻军于城中恢复秩序,寅时前后收复宫城,正向三台进。”楚鲲随在6遥身后,应声禀道:“计算时间,此刻说不定已经夺回三台了。”
6遥略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邺城被贼寇劫掠一夜,城中大火此时还在熊熊燃烧,此时遣军入城看似节节胜利,其实并没有实际意义。在6遥看来,宜将剩勇追穷寇,遣军马追击贼人,夺回被挟裹的百姓才是正理。
须知汲桑虽死,贼军实力尚存,而且石勒犹在!对石勒的才能,6遥觉得再怎么高估都不过份。数月前的晋阳大战中,6遥明明已经斩杀乔曦,击溃匈奴偏师。这石勒却能硬生生地统合各部重整旗鼓,随即展开反攻,几乎把6遥逼进绝路。
而昨日的邺城战场上,6遥挟战胜之威、高悬汲桑之,又以贼军降卒为前部强攻猛打……即使如此,依然没能扰乱石勒的部众,被他且战且退,安然撤出邺城西去。想到又被这华夏大患逃走了,6遥很是气馁。
更重要的是,贼军此番大掠邺城,将魏晋两朝数十年积存的物资、财富、兵甲一扫而空,其收获之丰富,简直难以想象。若是让他们安然退回老巢休养生息,再整编挟裹入来的败兵、流民……只怕数月之后规模会翻上几倍,那时可就悔之莫及了。
转念一想,乞活军或许是急于想确定新蔡王的生死吧。毕竟所谓乞活,其主导者都是追随着司马腾远离故土的并州士人,许多都是昔日并州官宦世家出身。司马腾前后主政并州七年之久,与这些人的鼎力支持脱不开关系。而若是司马腾不在,乞活军何以自处便成了绝大的难题。
“丁将军和老薛他们几个呢?”6遥又问道。
“一早就出门去了。他们打算为此战中牺牲的弟兄们找个适合的葬地。”楚鲲看了看6遥,又道:“薛将军特地吩咐莫要唤醒您,让您多多休息……他说,他会安排的妥帖,待落葬之时会来相请。”
6遥点点头,又摇摇头。此番前来邺城时,根本就不曾想到会陷入战事。唉,结果却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连番恶战。昨夜清点兵马,随自己东下太行的三十名精锐将士,如今存者不过半数。丁渺更是失去了他的得力臂膀、谯国子弟丁瑾。虽然说乱世人命不如草,朝夕相处的同袍离世而去,毕竟叫人心伤。
叹了口气,他向楚鲲道:“先贤有言道:事死如生,事亡如存。非是奢靡,只为了体现一片心意罢了。你去转告丁、薛二位将军,虽然咱们身在乱世,可丧葬之仪不要太过简陋。”
“是。”楚鲲转身将去。
6遥拍拍自己的额头,忽又将他唤了回来:“对了,对了……”
“这事无须你再跑一趟。看看哪个兄弟在附近的,遣去传个话就行。我还有件事要问你,说完了你便去休息罢,莫要累坏了。”6遥伸出一根手指:“卢志卢子道,现在何处?”
“按将军您的吩咐,将他拘在营中牢牢看管,不教有机会与外人沟通。朱声朱队主亲自跟着,寸步不离。”
话音未落,拐角处一人如飞也似狂奔过来,连声大叫:“将军!将军!不好了!”定神看去,那人不正是朱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