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能接受这个结果,但苏湖依旧懵逼着。
苏湖想站起来到中央认真和道祖聊一下人生,但……如今一来看不到,把不准中央到底在哪个方位,二来身上伤还没好靠自己也站不起来,怎么想都不能实现走到紫霄宫大殿中间这个伟大的目标。
所以,她在懵逼之后,在原位上伏下身来,决定要把事情往套路上掰,口中道一句:“弟子根行浅薄,受不起道祖如此厚爱。再者,如今有一个根性修为都远远胜过弟子之人,弟子不敢不说。”
道祖回应的很简单:“谁?”
“陆压道君。”
羲和也好,陆压也罢,都死死盯着苏湖。
一脸不可置信。
她竟然愿意把帝位还给三足金乌?
唔……陆压自从知道自己身世开始,要说没想做那个天庭之主,拿回他父亲他叔父曾经拿到的东西,那就是扯淡了。
但是,那也只是想而已。
三足金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并不能和接引准提一样那么不要脸看到啥机缘都想要,乃至于让这么一只修为浅薄如此,却对他有大恩的狐狸精无路可走。
毕竟……她为玄门做了那么多,她生生把你从西方拽回来,然后她自己根基尽废,要么靠丹药续命苟延残喘死皮赖脸要走仙道而苦求不得,要么把自己签上封神榜在接下来无穷无尽的日子里为人鹰犬被人控制,要么老老实实去受轮回之苦一切属性全部洗白随机重来。
她结局凄惨如斯,而你陆压,得她大恩,被她劝回东方,垂手得此尊位。
真的,合适?
你只是在西方待过,并不是得了接引准提当年抢蒲团的不要脸秘技真传啊。
而道祖那边,却沉默了。
陆压……他是曾经妖族天庭的十太子。
当年天道有绝对掌控权的情况下,巫妖大战,帝俊太一死的有多可惜,通天有多不甘心挚友太一的死亡,女娲有多揪心地眼睁睁看着兄长死亡妖族覆灭,乃至于老子和元始也有多感慨盛极而衰,大家都还记得很清楚。
既然帝俊有子在世,那凭什么不然帝俊之子上?
苏湖和陆压关系也不错,只要苏湖不反对,陆压也愿意,今后陆压不苛待她不就够了?
道祖垂下了那一双幽深的眼眸:“小十,诸位以为如何?”
其实说起来,除了陆压觉得没脸要这个尊位之外,真说起来,圣人们对陆压的接受度也很高。
毕竟大家对帝俊太一,都还有些当年的情分在,要说不照拂三足金乌留下的有且仅有的血脉,那也是不可能。
那……让苏湖和陆压自己商量明白好了,他们没意见。
苏湖的意思已然表达明确,而陆压……他看了看苏湖,又看了看道祖,咬咬牙起身走到道祖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这才道:“您不必为难了,弟子不做这个天帝。”
“为何?”
“弟子不适合。”陆压沉声道,“不瞒道祖,父皇在世当年,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并非弟子。”
帝俊太一在位的年代,是教大金乌帝王之道,别的金乌,全都是一窍不通。
而帝俊太一不在之后他去了西方,看看准提接引把西方教经营成了什么德行,便也能看出,他能从中学到的作为一处主事之人应当有的能力,基本为零。
还不如苏湖呢。
事实已经证明了苏湖是一个放哪都成的迷之万金油。
而若是他上,武力值固然是够了,但实际上……
他也不过是武力值比较够看而已。
别的不说,就苏湖眼睁睁要被准提搜魂,都还能气定神闲这扯那扯,死死拖着时间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放弃,还能把时间拖的准提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状态……
算了不要和狐狸精比谁心思多。
天帝,毕竟是一个技术工种,不论武力值的。
“再说了。”放下了尊位的陆压显得格外的超脱,“有生之年能知道自己是谁,能见着自己的生身之母,便已经托了苏道友的福,如今弟子又怎么能不要脸皮,强行去抢她这份机缘,断了她的将来?”
苏湖低低一声:“这也是你的机缘。”
“封神之事是因道友引混沌之气入洪荒这才半途中止。”陆压又笑着劝道,“道友既然毁了天庭的封神,总不该毁了之后便不管了吧。反正我自问是没那个收拾残局的能力的,做事么,自然得讲究一个有始有终,道友说是不是。”
苏湖:……
毁了封神大战不是除了西方谁都得利么?
怎么现在听起来倒特么是我的错?!
鸿钧何等样人,如今自然是能够感觉到苏湖的犹豫,也不逼迫,只把封神榜递到了苏湖面前,和声又说一遍:“苏湖,贫道再问一问你,意下如何?”
都到了这个地步,再拒绝反而是矫情。
苏湖拿了封神榜,展开,虽说看不到,签下自己的名字这种小事还是能行的。
待签完了,苏湖这才收了封神榜,伏下.身去:“多谢道祖。”
鸿钧这才满意了。
女娲却突然道:“既然不必去做天帝了,小十你便过来。”
“娘娘?”
女娲手中一晃,一个钟形的法器便出现在了手中:“这个你拿着。”
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混沌钟。
百万年来圣人也好大罗金仙也罢,总之都是在满世界找这个世界上唯三的先天至宝,甚至是按照正常历史线,一般洪荒只要是到了太一之后的年代,都一定会想办法和这混沌钟扯上点关系。
无论是得到了太一的传承,还是见到了太一的尸身,乃至于想把太一当一只变异的鸡吃了补身体顺便修炼出三足金乌的能耐,都是要得到混沌钟的。
也难免,毕竟盘古幡和太极图都有主了,打老子或者元始天尊的主意太危险,也就是东皇太一陨落之后,东皇钟一直下落不明。
果然……
想来当年妖族覆灭,太一到底是想要给妖族留点东西下来,羲和常羲不是圣人怕是守不住,太一也只能把混沌钟送到了女娲手里。
圣人亲自出手屏蔽天机,自然没有人再能算出来混沌钟所在。
陆压如何不识此等宝物?
光是上面遗留下来的那只强大无匹的三足金乌的气息,就足以让他认定此宝是何人所用了。
女娲淡淡开口:“河图洛书与我兄长有缘,虽说是你父亲的东西,但到底我兄长无此物不行,实在不能留着等你。而东皇钟,既是你三足金乌的东西,我保管多年,如今还给你,也是理所应当。”女娲又看一眼苏湖,“这东西虽说是太一的伴生法宝,要说是天庭之物也非不可,我如今把混沌钟给了小十,小狐狸不至于有意见吧。”
苏湖笑着表示无妨。
既然如今还肯叫小狐狸,那就还算是把她当自己人,若是女娲叫了一声“陛下”,那可就够头疼了。
陆压这才接过了混沌钟,收起来,在女娲座前,行大礼:“陆压多谢娘娘。”
又到了通天面前:“陆压多谢教主。”
——天道之下,巫妖大战真的很难说谁对谁错,巫族如今就剩下个后土和十殿阎罗,而妖族当年其实比起十二祖巫还剩下个后土来说惨淡到了……妖皇战死自不必言,妖师妖圣都没一个幸存者,在妖族最脆弱那会儿,若不是女娲坚定庇护着那些立不起来的小妖精,不是通天本着截取一线生机的慈心,从矮子里拔高个儿调.教出了截教万仙。
如今的妖族,又在何方呢?
最后,陆压走到了苏湖面前,同样一个礼行下来。
通天女娲是过去,苏湖才是妖族的将来。
陆压开口:“妖族,从此便托付给道友了。”
苏湖没有经历过巫妖大战那段时光,也不知道帝俊和太一的死亡到底有多么长使英雄泪满襟。
她只感觉面前突然那一团自然带着太阳一样暖意的人形物体对她似乎是鞠了一躬,再加上陆压开口说的话,便七七八八知道了正在发生什么。
于是,苏湖微微侧身避过了这一礼,只浅淡笑着:“道君不必多礼,道君若是不放心我执掌天庭也无妨,天庭紫微大帝之位,不知道君是否有兴趣。”
陆压愣住了。
“不敢把道君写上封神榜,更不会随意驱策,不过挂职耳,不影响道君修炼的。”苏湖笑着解释,“我若做了天庭之主,权柄在手,天长日久未必会不生私心,总得有个能监督于我的人……我也是防着自己何时若是生了私心抑或行了不公允之事无法收场,道君若做了紫微帝君行监督之事,我倒行逆施之时,道君镇压也好,打杀也罢,乃至自己做了天庭之主都无妨,我绝无怨言。”
这么说着,苏湖直接抬手,把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签了自己名字的封神榜朝着陆压的方向递过去。
看清楚苏湖到底要给陆压什么东西之后,在场诸人都被这小狐狸的手腕吓呆了。
不过震惊之后也是了然。
陆压毕竟是三足金乌,帝俊太一人望尚在,不说服陆压,她就没法得到整个妖族。
这不同于陆压做天帝她签封神榜然后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她会被人驱策为人犬马的绝对劣势,现在她是天帝,她才是发号施令之人,而陆压拿着封神榜,说到底这不过是她给自己的天帝尊位下的一个限制,她和陆压之间,因为在天庭陆压地位低于她却又能限制她,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陆压要用封神榜弹压她,难免要考虑圣人们的想法,而她要想为所欲为倒行逆施,也得考虑封神榜上自己亲手签下的名字。
简单讲,她给足了曾经的天庭之主的面子,也相当直接的表明了自己做天帝的坦坦荡荡之心。
鸿钧也好,圣人也罢,乃至于羲和陆压,都很满意这个新任天帝。
毕竟比起前任来说——昊天当年接任天帝,自己是个什么分分钟尾巴翘上天的表现,对曾经执掌天庭的妖族那是个什么态度?
想立刻让玉虚十二仙对他俯首称臣那都罢了,只说妖族……若不是女娲护着,早不知道妖族成了什么玩意儿了。
这么些年,冷眼看着人间改朝换代的圣人们,在自身实力强大之外,隐隐也明白了一些权术上需要的事情。
比如,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这都是需要好生拉拢的对象,毕竟他们能帮你治国,帮你稳定天下,帮你安定人心。
尤其是“宾”。
承先代之后为国宾者为宾。
比如作为“先代”的远古天庭的“后”,陆压。
苏湖能很快反应过来拉拢陆压,但昊天当年就只知道打压镇压妖族,连半点生机和可能都不给留,这就是区别。
——若是昊天肯给曾经执掌天庭的妖族一席之地,而不至于觉得它们出身不好奇形怪状还被天道厌弃于是把人家赶尽杀绝,逼的所有大妖都阵亡的妖族哭求女娲出手,哪里会有在通天的有教无类之下逐渐抬头的万妖?
这样环境之下长成的新一茬的妖族,从灵牙到虬首,从多宝到金灵,无论跟脚好坏,出身如何,当然是一律看不上昊天的德行的。
于是,阐教的玉虚十二仙仗着自己道行高深出身高贵能在蟠桃宴上吐槽自家童子,被昊天以为隐射。
至于截教的妖族弟子……修为高绝的多宝金灵,赵公明云霄,在蟠桃宴上那么一坐,什么话都不说,光是那浑身的威压,就已经能让昊天坐立不安了。
就是看不顺眼你,阐教无心隐射,截教故意威压,总之你就是从出身到背景都是满身的黑点,我黑你你还不能反驳。
若非如此,何至于昊天跪在紫霄宫门外求道祖做主,给他加威信呢?
其实昊天的努力方向错了。
尊严也好,威信也罢,全在自己的人格和能力,不在你能不能捏住下属的命门。
任我行和东方不败给下属用三尸脑神丹,最后结果如何?
同理可证啊。
陆压最终是接过了那一卷封神榜,笑着行了一礼:“此物便寄托于臣处,今后陛下若有驱遣,臣自无有不应。”
苏湖一听这话也猜到了陆压是在行礼,便也笑着欠身回了半礼,算是接受了陆压这个君臣之分。
这才对道祖说:“您似乎忘记了点什么。”
道祖心情颇好地笑问: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