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呢?”望着面前的男人,她轻声问道,直到这时她才想起:她今晚和男人说了那么多话,可到现在她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呢。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冷漠,太不应该了。
“我叫秋暮远。”男人凝着她的眸子深邃如海。
秋暮远,就是他的真实姓名。
除了师父与师妹,只有面前这位女孩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因为他愿意告诉她,在整个世界,他只愿意告诉她一个人。
“你的姓名很有意境。”梅乐雪喃喃道。
“为什么?”
“日暮苍山远!多美!我相信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时,一定想到了这句诗。”梅乐雪清澈的目光充满着向往。
秋暮远身子微震,目光似有水波在荡漾,但他没有说话。
——
两人走出大门。
正眼处即是楼梯,梅乐雪正欲走下楼,秋暮远却来到两扇紧闭的铁门前。
“先生,你点这个干什么?”梅乐雪看到他点按扭,颤声说。
“我们下楼呀!”秋暮远见她声音微颤,目现诧异之色。
“这里有楼梯,我们直接走下去不就得了吗?”
秋暮远目光怪怪的看着她,正欲出声,刚好两扇紧闭的铁门徐徐打开。他牵着梅乐雪进去,梅乐雪看着面前的开启的门,原本白里透红的的脸色蓦地苍白如纸,露出极度紧张之色,她就好像见到鬼似的,几乎狂喊着:
“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她亲眼看到一对情侣进入这扇神奇的铁门之后,变成老公公老太婆走出来,她怎么敢进去?她才十八岁耶,大好年华。
秋暮远见梅乐雪紧张得全身发抖,不由愕然,这位女孩胆大包天,何以现在会这么害怕搭电梯,脸色会如此苍白?莫非她以前也曾受过伤害,以致于无法在密闭的环境中待下去?
“你有电梯幽闭症?”秋暮远缓缓道。
“什么电梯幽闭症?”梅乐雪奇道。
“你不知道电梯幽闭症?你不是学医吗?”秋暮远满脸惊异之色:这个女孩自称学医,照理说她应该懂得一点心理学,知道幽闭症是心理疾病,何以会满脸茫然呢?
“噢,电梯幽闭症?我没有幽闭症,我以前学医时,常常独自待在小房间学习,从来都不会感到幽闭。”梅乐雪从秋暮远的表情,猜出了幽闭症的含义,她指着电梯道,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先生,这就是电梯?”
她从未搭过电梯,却听过“电梯”这个词。
“对。”秋暮远道。
“对不起,我以前从未搭过电梯,有点紧张。所以……”梅乐雪面红过耳。
秋暮远双眸定定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居然从未搭过电梯,噢,对了,她刚来的时候也说她爬了十八层楼,可知她确实从未搭过电梯,她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怎会闭塞到这种地步。
他声音放柔:“要不,现在试试看?我们一起进去。”
“我……我还是不试的好。”梅乐雪紧张地吸一口气,虽说依常识而言,她知道搭电梯不会变老,可今晚亲眼目睹少男少女变成老公公老太婆的一幕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再说她本身就是个违反常识的存在:她明明是五百多年前的明朝中人,却莫名其妙的来到了现代社会,此事完全不合情理,所以,她待在电梯中会变老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现在她、她真的不敢拿自己的青春作赌注。
“你怕电梯?”秋暮远望着她充满着探询。
“我不怕电梯,我怕会变老。”梅乐雪脱口而出。
这是秋暮远做梦也想不到的答案,他怔怔地看着梅乐雪,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见她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不由呆立当场:这位女孩怎么啦?连电梯都不敢搭?还说会变老,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只是,刚才她与他交谈时,思维正常,言辞清晰,还主动说她没得幽闭症,哪像是神经失常的样子?
“怎么会变老呢,你看我都敢进去,没事,真的没事。”他柔声道。
以前他从来不曾对一个女孩如此耐心,今晚算是破天荒了。
“不,我不去。”梅乐雪突然朝楼下狂奔而去。
秋暮远苦笑着放弃电梯,也朝楼下奔去。
连他自己都奇怪:他一向对女人冷漠,何以现在女孩走了,他竟会追了下去呢?
他这是怎么啦?
梅乐雪一口气狂奔到十六楼,忽然间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两位与她年纪相当的少女站在那两扇神秘的铁门前,铁门徐徐打开,她们走进去。铁门又合拢。
这两个女孩怎么敢进去?她们不怕变老?
此时秋暮远走到她身边,道:“梅姑娘,这是电梯,你看那两个女孩都敢进去,你不会变老的。来,我们一块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到楼下了。”
“真的没问题?”梅乐雪仍然犹豫不决。
“当然是真的了。”秋暮远优美的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我和你一起乘电梯,如果你变老了,那我也同样成为老人,到时我们这对老公公老太太……”
见梅乐雪抬头望他,他倏地停下话语:他在说些什么呵!
他拍拍她的肩膀:“梅姑娘,放心,你不会变老的,不想太多,你以后还会来这儿,总不能每回都自己爬上十八层楼吧?”
秋暮远说得在理:神农市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她总不能每回都用双腿爬上去吧?
她必须学会搭电梯。
只是,她敢一个人乘电梯吗?她不敢!
好在这个秋暮远就在身边,她不至于孤独一人。
梅乐雪坚强地昂起头,做出生平最大胆的决定,这个决定是以她有可能会“变老”为代价的,她咬着牙说:“好,我……我们进去。”
秋暮远微笑:她终于说我们进去了。
他朝她伸出手。
梅乐雪迟疑了一下,也伸出自己的小手。
毕竟,她还不敢一个人进入电梯。
就这样,秋暮远牵着梅乐雪的手走入电梯。
当铁门缓缓关闭,梅乐雪感到铺着地毯的地板猛地一沉,她心儿砰砰乱跳,手心出汗。面对着狭小的空间,她有种被囚禁的感觉,好像将到刑场的囚犯,她憋闷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闭上眼睛,紧紧地攫住秋暮远的手,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沦为鸡皮鹤发的老人。
理解她内心的恐惧,秋暮远张开双臂,温柔地搂住她的身躯。她心里想推开他,孤独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他的怀抱好温暖,他男性的气息好让她沉醉,奇迹般地安抚着她原本惶恐不安,孤独无依的心灵。
“梅姑娘,到了。出来吧。”耳边传来秋暮远的声音。
“不,我……我怕。”梅乐雪依然紧闭双眼,神经紧张得绷似满弓的弦线,全身麻痹。生怕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衰老的容颜。
“呵呵,别害怕,没事的,你没变老,你现在不知道有多美!”秋暮远不由莞尔一笑,说出了以前从来都不会跟女孩说的话。
“真的?”她依然不可置信的语气。
“当然是真的了。”
铁门已经开启,他牵着她的手走出来。
秋暮远温柔的磁性嗓音如同春风拂柳般安抚着她的心灵,梅乐雪睁开眼睛,眼睛一亮,秋暮远在她面前挺拔地站着,他的头发依然乌黑,双眸依然明亮,他跟刚才一模一样,没有变老。她摸摸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细腻,头发乌黑发亮,哪里像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真的耶,她没变老,她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之后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眼前就是大厦的一楼大厅。
她刚才明明在十八楼的,这么快就到一楼了?哇,这就是电梯的效用啊!
走出电梯后,梅乐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时感到神情气爽,她好奇地四周张望,兴奋之情言溢于表。
这个世界太神奇了,什么事情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想到刚才她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好笑。
自始自终,秋暮远脸上都含着淡淡的笑容,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让她感到安心,所以她丝毫没有出洋相后的尴尬之感。
——
夜色已深,天空下着飘泼大雨。
秋暮远让梅乐雪站在门口,他去地下车库开车。
天空如墨,雨声利箭般嗖嗖地飞着,街上两边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忽然,在模糊的路灯下,梅乐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她撑着一把大黑伞,由于风力极大,伞面反过来,她伸出手,把伞又转过去,逆风而行的她,走得摇摇晃晃,举步维艰。
秀云妈妈,是秀云妈妈。
“妈妈,妈妈!你怎么来了?”梅乐雪激动地喊起来,她奔出门,奔到周秀云的伞下,却见周秀云脸上挂满水珠,衣服都快全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