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笃定的陈述。
若不是上了心,又怎么会最先发现她被人掳了去。
那个瞬间,他脸上可不是现在这种冷冰冰的漠然,而是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担忧。
沐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的短刀递了过去。
那是卓当歌被绑的时候落下的。
卓北楼看了一眼,忽然道:“我这个妹妹优点没有几个,缺点倒是一大堆,脾气也臭,你喜欢她什么?”这点他非常好奇。
闻言,沐泽嘴唇勾了勾,冷峻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还好。”
“你觉得她还好?”
“不……很好。”
这一次,少年说得坚定。
卓北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没有再接那短刀,而是转身走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沐小兄弟可要加油啊。”
沐泽沉默了半晌,自言自语的道了句:“……我比你大。”
不过这句话,卓北楼应该是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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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当歌被封玉拎回了房间,被勒令上药。
她伤在手臂,撩起袖子,正好露出皮开肉绽的一道伤。
封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卓当歌浑然不觉,还在与他说笑。
半晌,他才沉声道:“小鬼。”
“嗯?”
“我要是告诉你,这个会留疤,特别丑的一条疤,你怕吗?”他实在不明白,这么深的伤她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
她只是眨了眨眼,反问:“那你怕吗?”
“伤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那你不怕,我就不怕。”
“你……”封玉语塞,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处理她的伤口。
她估摸着他是生了气,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生气。
许久,才听他道:“小鬼,回去吧。”
他将她手上的伤包好,才抬头看她。
狭长阴柔的眸中看不出情绪,只有桃花眼潋滟的光泽。
卓当歌反应了半天,才似懂非懂的道:“去……去哪儿?”
“回墨京,别再来了。”他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江湖险恶,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小鬼可以生存的地方。温室的娇花,就应该被放在院落里悉心呵护着。
他忽然有些庆幸,那个女人当初没有选择留在鬼谷。
这个终年只有杂草的地方,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抬头看了看外面鱼肚白的天空,他推门出去。
可是还没走出多远,就忽然被一个大力抱住的腰,剧烈的撞击让他差点没摔出去。
“咳!你……”
她的脚还没有好,这个长的一段距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蹦跶过来的。
低头一看,她匆忙得连鞋都没穿。
光洁的玉足踩在地上,粉嫩的指头微微曲起,小巧可爱。
“我不走我不走!娘亲说过,做事要持之以恒,总之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再赶我走,我、我就留下来,一辈子不走了!”
封玉:……
持之以恒?疯女人在教她这个词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她会用在这里。
他忽然有点佩服这对母女,耍宝都能耍得如出一辙。
可为什么遭殃的总是他?
十几年前,是疯女人,现在,又是这个小鬼。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大夫,为什么就这么难?
“那你觉得,你娘亲会同意吗?”
“……”
“今天这些话要是被她听见,你确定她不会把你吊在树上打?”他力所能及的“开导”她。
卓当歌打了个冷战,不说话了。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发怒的娘亲。
“折腾一天了,先去休息吧。”封玉叹了口气,将腰上的手臂扒拉下来,不像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更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的都是这些日子的种种。
此刻她才发现,自从来了这里,她除了给他找麻烦,好像并没有做过其他什么事情。
这应该才是他讨厌她的原因吧。
她太没用了。
一直睡到当日下午她才爬起来,床头放了一个白瓷的小瓶,下面放了张字条:冰肌白玉膏,祛疤生肌。
字体沉稳有力,全然不同于他平日里给人的那种阴柔妩媚的形象。
卓当歌看了半晌,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笑意。
她睡觉的这段时间,他居然一直没睡。
他或许是真的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可是那些不善于表达出来的温柔,却是真真切切的。
只是不知道他当初对娘亲,是不是也是这么无微不至?
“娘亲……”
“阿嚏!”
此时山道上的一辆马车里,忽然传出一个响亮的喷嚏声。
片刻后,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怎么了?着凉了?”
他拿起一旁的软被,将她裹了个严实。
小小的身子,孕肚已经相当明显,这样下去,恐怕又是两胎。
她毕竟已经不是盛龄,他担心有个什么闪失,便带她离了墨京,往南边气候和环境都更好的地方去,也方便以后坐月子。
楼之薇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揉着鼻子将身旁那个紧张的男人推开,一脸嫌弃:“现在知道担心了?昨天说了多少次不可以了,也没见你停啊!”
“难道是昨天在湖边……”
“闭嘴!”
楼之薇差点没气得把他踹出去,清容楼飞还在外面呢,他也不知道小声些。
看着妻子气鼓鼓的模样,白衣的男人只是笑着将她揽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宠溺道:“好好好,下次我注意。”
“……没有下次!”
见她不肯原谅,他便想法子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怎么知道当歌他们有危险?”
卓北楼自然是请不动州兵的,要不是她事先修书送往玄雾城,只怕救兵根本不能及时赶到。
楼之薇推了推他,示意他老实点。
“还记得呆子之前给我的那个锦囊吗?”
“你看了?”
“看了啊。”
以她的尿性,当晚就给拆开了,至于里面的内容……她当时看了,只是置之一笑。
戴梓就知道胡扯。
现在再想来,就有点坑爹了。
不对,是坑娘。
“上面写的什么?”他让她躺回自己怀里,动作轻柔。
楼之薇分外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他只当是写了这次赤霄山庄的危机,所以她才能防患于未然,便没有再细问下去。
马车粼粼的走在官道上,楼之薇默默感叹:你的危机,才刚刚要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