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挽在林执忆面前蹲下,说到,“小妹妹,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很大,你保证谁也不告诉好不好?”
林执忆乖巧点头,“奴,奴保证谁也不告诉。”
穆挽凑到林执忆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说完后,林执忆开心的要跳起来,“真的吗?少夫人没有骗奴?”
穆挽认真说到,“我堂堂一个澹台府少夫人,骗你有什么好处?所以,你现在要不要让姐姐看一看你是什么病?”
林执忆乖巧说到,“要。奴相信少夫人。”
在穆挽为林执忆号脉的时候,林执川回来了。他见到阿九先叫了一声九哥,再见到穆挽的时候低着头,似是羞愧,脸都有些红,“少夫人……”
穆挽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林执川才发现穆挽在为他妹妹号脉。片刻后,穆挽和林执忆说了几句不是什么大病,会治好的,就让林执忆回屋好好休息去了。
“忆儿怎么样了?”林执川问到。
穆挽说,“不是大问题,只是她天生体虚,加上这么多年,食宿都照顾不到,所以小小年纪就已留下病根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接下来的日子好好照顾她,一样能活蹦乱跳的。”
一番寒暄和叮嘱后,穆挽看天色已晚便要动身回府。林执忆已经回屋休息了,林执川送穆挽到门口时,突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你……”
“少夫人说的对,这世道向来公平,强大,所以拥有,弱小,注定一无所有。”林执川说到。“少夫人当初给过执川改变的机会,是执川没有珍惜。但是就算少夫人今天再给执川这样的机会,执川一样不会去扶风城。”
穆挽问到,“是因为执忆吗?你怕她的身体经不起舟车劳顿?若是如此,我可以为你安排……”
林执川说,“是因为天下间不止我一人贫苦。官商勾结,不爱子民还欺压百姓,已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古来如此。像澹台少君和少夫人这样心善博爱的人已经少的可怜,小百姓在缝隙中求得一块立锥之地以生存太过不易。今日若是执川离开了,整个临汾街的孤儿早晚要饿死。”
林执川所说一字不错,生活在底层的百姓,能对世事有如此见解,可见他实为可造之材。穆挽问到,“那么,你想要什么?”
林执川抬头期盼的看着穆挽,“执川想要一个求学的身份,这是穷苦人家步入金銮殿唯一的出路。身居高位的人不愿改变,执川就自己走上那高的地方去改变。”
穆挽问,“可若是到那时,你依然改变不了呢?”
林执川说,“世事多变,不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我不过贱命一条,也没什么可输的了。”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最有斗志最不怕输,因为他们连输得机会都没有了。
“林执川,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穆挽说,“我给你三年,三年后,若是我不能在殿试中听见你的名字,那时,你便是一辈子做一个乞丐,过食不饱腹的日子,我也再不会帮你。”
林执川扣头谢恩,“多谢少夫人。”
穆挽转身离开,走了不几步,她又折回去问林执川,“那时你为什么不顾尊严,继续行骗?”
“我的尊严,不若我妹妹的性命重要。”
穆挽叹了叹气,说,“往后三年,我会将执忆送去一个宁静的地方修养,那里有很好的医师,你便不要再担心。”
穆挽回到澹台府时,天已经大黑了。府上已经点起了烛火。穆挽与澹台颉月在离开教练场后就分道了。她去往临汾街,而澹台颉月则去往左丞相府。夙夜与澹台颉月说话时,穆挽大概听到了几个字,似乎是与宁谷与有关。
澹台颉月彻夜不归。
可第二日穆挽起床后,总觉得镜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枝夏端来早膳时,也是嘴角抿着笑。穆挽觉得这两个家伙,必定有什么没告诉她。
她舀了一勺粥到口中,才发现粥中加了莲子。她多喝了两口,实在是受不了二人灼灼热切的眼神,问到,“你们怎么了?”
枝夏岔开话题问到,“少夫人,今日的早膳如何?”
穆挽说,“还不错。府中是换了厨子了吗?这粥喝起来的与往日的味道不一样。”
镜冬抿嘴笑到,“府中的厨子不曾换。”
穆挽疑惑起来,这么说,是她的味觉出问题了?这粥的味道分明不一样。
镜冬又说到,“不过,今日下厨的,是少君。”
枝夏连忙说到,“少君今晨才回来,恐是一夜没睡,也不休息就去厨房为少夫人熬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君只愿意在粥里加莲子。”
镜冬又说,“听苏管事说,这莲子是去年从饮露湖中采下来的。苏管事还说,从前少君从不让人采摘饮露湖的东西,去年命人摘莲子实在令人觉得奇怪,不曾想今日倒还用上了。”
饮露湖的莲子熬成的粥。
穆挽低头笑了笑,那时她采了饮露湖的莲子,给聂臻熬了一锅粥,倒是让他给意见试吃过。也不知道他那时生气没有。
用过早膳,穆挽便往府中的闲时散步的小路走去。只是不曾想小路尽头,立着一架新设的红木秋千,秋千上还缠了花藤做装饰。之所以说是新设的,是因为昨日她经过这里的时候,还不曾见到这秋千。
与绝大多数的女子一样,穆挽对秋千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她走上前摸了摸秋千架,又摇了摇座椅。这时前来的澹台颉月走至穆挽身后,拂手向随行的人示意退下。
“如何?”澹台颉月问到。
穆挽:“怎么会想到在府里设秋千?我以为你打心里嫌弃这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澹台颉月说:“府中园地空旷,设一秋千,全做装饰罢了。”
澹台颉月回扶风城向慕容骁提亲时,在白鹤侯府中看见了一架秋千。从慕容挽樱那里得知,那秋千是穆挽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时他便想,穆挽幼时离家,大概也就不曾碰过秋千了。设这秋千,是想弥补一下她儿时的缺憾。
“颉月。”
“嗯?”
穆挽看着他月亮潭一样好看的眼睛问到,“你有没有全心全意的为一个人做过什么?”
澹台颉月看着她一阵沉默。最后他问道,“为了成全自己的私心,全心全意想娶你算吗?”
“……”穆挽,“正经点。这不算。”
“那便只剩一件了。”澹台颉月说。
他袖中藏了一个约摸一掌大的小匣子,正欲拿出来的时候,苏月匆匆赶来说到,“少君,善安公主她……”苏月见到穆挽,立即住了口,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
穆挽看了一眼二人,便要离开。善安公主和澹台颉月的事,她跟着掺和什么?她到底,是半个外人。
澹台颉月抓住穆挽的手,并不让她离开。又对苏月问到,“善安公主如何了?”
苏月说,“善安公主她,于宫中自缢了……”
叶桑柔并没有死,送汤水伺候洗漱的宫女把她救了下来。但是叶桑柔身体本来就弱,这么一折腾也免不了躺上几天。
澹台颉月松开穆挽的手,就让备马车欲要进宫。直至走到转角,他回头看了一眼穆挽,她已经坐到了秋千上。他握紧袖中的匣子,还是离开了。
直至澹台颉月离开,她才回过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她低头笑了笑,心口闷闷的,却是花莲摇落一般,在水面荡开一层轻浅的伤疤。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澹台颉月进宫后,穆挽让枝夏陪她一起去了一趟临汾街。走进那条窄小的陋巷,枝夏还是很难相信穆挽会来这样的地方。
穆挽进院的时候,林执川已经换上一身新衣,那是****的衣服。他今日要去****中上课,至于学籍,穆挽已经让人安排妥当。
林执川很吃惊,“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穆挽说到,“我得空,便来送你去书院。”
林执川不解的问,“可是少夫人昨日不是说,今日要为澹台少君……”
“咳咳。”枝夏假咳了两声,林执川自小看多了人的脸色,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连忙闭嘴。
穆挽替林执川理了理衣襟说到,“我有一个很疼爱的和你一般大的弟弟,他在静松书院上学,闲时还学些医术,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不需要我操心,我也不求他登科及第。可你是澹台府保去的学子,当为澹台府争光。”
“是,这些执川明白。”林执川低头看着身上那一身新做的衣裳,是他从来都没穿过的料子。
穆挽拂了拂他的肩膀,继续说到,“当忍则忍这一点你应是知道的。当然,若是谁在学院再三欺辱于你,你也当同样奉还,不必隐忍太多。我送过去的孩子,便是如何也不能没了尊严,任人欺辱。若有事是你无法解决的,便来澹台府找我。”
林执川抬头看着穆挽,他原以为,穆挽会告诉他不因她的保送而娇纵,或是时刻忍让为上这样的话,不曾想过,她是真将他当做平等的人。这样的待遇,是他此前十多年都未有过的。林执川抹了一把鼻子,心想日后他学有所成,便来还少夫人的恩情。
“走吧。该去书院了。不要小看贵胄子弟,那里将是你未来三年厮杀的战场。”穆挽说。
这时林执忆拉了拉穆挽的衣袖,她看着穆挽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少夫人,执忆长大了也想上学。执忆想读书。执忆可以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