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夏不知道,穆挽从前也是一个很腻歪的人,后来岑溪死了,她渐渐的就变得冷淡了。虽然她还是爱对人笑,与人亲近,却再也掏不出那颗热忱的心了。
爱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深的,即便后来不爱了,她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生活了。
时间如果帮一个人愈合了一个伤口,势必会从这个人身上拿走一些东西作为交换。所以有的人受伤后失去了天真,而有的人,失去了勇气。
再去爱另一个人的勇气。
用过午膳,穆挽到饮露湖边溜达了一圈,又打算到东观藏书阁看一会史书。从前她不看史书,是因为岑溪是教国史的先生,她不会便可以借着求学的名义去见他。那时修和总是一脸无奈的和她说,姐姐你追岑先生的方法未免太笨了。
东观藏书阁对书籍有明确的划分,但是当穆挽找到国史的那一块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整整一墙宽的三个大书架上的卷轴和书籍……都标注着史书……还只是国史。
穆挽在书海里凌乱了,澹台颉月好耐性!最终穆挽视死如归的一跺脚,让镜冬抱了一叠书,回屋做学问了!
镜冬不免对穆挽充满崇拜,大婚的第二天少夫人就这么努力,少夫人简直是求学若渴啊!
奇怪的是这天穆挽自从用过午膳就没见到过澹台颉月。夜里华灯初上,穆挽没等来澹台颉月一起吃饭,她也不恼怒,一个人吃下满满一碗饭,还吃的很香。
枝夏却再也坐不住了,少夫人这样下去,可不就是刚成亲就失宠么?少夫人竟然还满不在乎!
当枝夏和镜冬说这些想法时,镜冬却比她冷静的多。镜冬说,“我觉得少夫人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下人的,做好少夫人吩咐的事情,不给少夫人惹事,就是尽最大的衷心了。”
与此同时,在距燕京城百里之遥的宅子里,一个女子踩着婀娜的步子,走近坐在桌边的澹台颉月。她如蛇般扭动的腰肢几乎要攀上他的身体,而后她不安分的手从他的肩膀游.走到他的胸膛。
“真不愧是澹台少君,连阆苑仙居的医师都能收入府中,真是好计策。”
澹台颉月:“把手拿开。”
女子一声娇嗔,“还是这般冷淡。”忽而她又妖媚一笑,“少君对府中那位娇妻莫不是也如此冷淡?这端着北宁王妃的名头,却过着寡妇一样的日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薄命女子,同为女子,真是为她觉得可惜呢。”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撑开澹台颉月的衣襟,正当她想有进一步的动作时,澹台颉月抓住她的手,反手将她推开数步远。
女子极尽妖媚的脸上显现出怒色,“你什么意思?这世上想与我戚娘***好的人不知几多,你这是瞧不上我吗?”
澹台颉月亦不加掩饰,“脏。”他深色冷漠,“你我的关系不过限于得到我们都想要的东西,若是你多迈出一步,今日的戚娘,便是明日的善安。本王就算没有你,也能得到本王要的东西,只是本王不愿多浪费时间而已。”
女子听完后,调整好呼吸,又扶了扶耳边的雨蝶流苏簪,“你果真是世间第一冷漠的男人。”
这夜穆挽秉烛夜读到天明。
清晨时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一阵寒风吹的穆挽抖了抖身子,雨落的滴答声将她弄醒。她睫毛微颤,将醒时,不慎将一边的竹简碰落。哪知竹简落到一半被一只手及时接住。
穆挽神识这才回来,她面前站着的人,可不正是失踪了一天的澹台颉月。
她莞尔一笑,“你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刚睡醒,她的声音柔柔的,就像一块软软的红豆糕。
你回来了,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间,最平凡的问候。澹台颉月问到,“你就在桌边睡了一夜?”
“不算睡了一夜,我是今晨才睡下的。你看,昨天夜里我将这许多书都看完了,都是国史。”穆挽指着桌上一堆书,略有些自豪的说到。
“你一下看这么多书做什么?”
“从前我对史学一无所知,我是个医师,不知道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但现在我嫁给你了,如果还对史学一窍不通,别人问起来,我不是给北宁王府丢人么,该学的总得学着。”穆挽说。她做事认真,一旦接手一件事情,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穆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屋子里走着舒展有些酸痛的身体。澹台颉月说,“就算你不知道也无妨,不喜欢学的不必为难自己。”
“不算为难,在其位谋其政。”澹台颉月帮她找靖雪,她也不能给澹台颉月丢人不是。这是责任。至于新婚之夜他匆匆离去,昨夜也一夜未归之事,她虽心存疑惑,但她相信澹台颉月。他必定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情。
澹台颉月看着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穆挽,他一阵沉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低沉了些,“姜国国主驾崩了。这个消息姜国藏了一个月,直至新皇登基,才透露出风声来。”
近来几年,边境虽无战乱,但摩擦不断。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战火一触即发。穆挽虽未深究史学,这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如今姜国国主驾崩,事态恐怕会更加严峻了,这看似和平的土地上,不知有多少狼子野心蠢蠢欲动。穆挽问到,“所以,如何?”
澹台颉月说,“几年前我程国曾送去姜国一位册封公主和亲,以示邦交睦邻之意,新帝登基,担忧异国公主会是细作,又不敢与我程国直接撕破脸,因而不敢对公主做什么,如今这位公主正被遣送回来,不多时就会抵达燕京。”
穆挽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似乎哪里不对,还是问到,“这位公主叫什么名字?”
“善安公主,叶桑柔。”
叶桑柔。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可惜是个可怜的人。千里迢迢远嫁异国,饱受排斥不说,还被遣送回来,即便她是公主,在这个人言可畏的世界里,她日后的日子不知道会多不好过。
语言暴力往往比身体暴力更令人难以承受。
第二日太后召了穆挽进宫,澹台颉月说是有事需和君上商议,便和她一起进宫了。在玄德门下了马车,二人便分往不同方向。
穆挽知道镜冬心细,有心将她培养成近侍,想让她多见见人事,此次就带了她一同进宫。寻着记忆里的路,穆挽来到了承恩殿。李公公说太后正在御花园同后宫嫔妃们赏花,带了穆挽兜兜转转走了一刻钟的路才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争妍斗艳,让人好不眼花缭乱。穆挽到时,太后正被一众“儿媳”围着讨好夸赞人比花美云云。穆挽上前端庄行了一礼,“参见太后。”
太后见到穆挽,眉眼中立刻浮现出几分笑意。太后拉着她到面前,指着一盆开的大好的花,亲昵问到,“挽挽,这株御园牡丹你觉得如何?”
“宁贵荣华,娇妍动人。”穆挽说。
“你若喜欢,哀家这就遣人送到你府中去。”太后十分宠溺的说到。
太后此话一出,嫔妃们不免羡慕,这是花匠新培的牡丹,君上命人置放在御花园观赏,就连最近受宠的丽妃也不得独拥一盆。
新晋的赵美人悄悄问到,“这个女子是谁?太后怎么对她这样宠爱?我们费了好大的劲,也不见太后对我们多好。”
德妃毕竟是四妃之首,见过的和知道的自然比一个美人多的多,“太后今晨宣北宁王妃进宫你竟不知?”
赵美人立即闭了口,北宁王妃的名讳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美人敢随便议论的!
话虽如此,德妃也并未见穆挽有什么特别的之处。北宁王是除却君上之外的天下第一人,要娶的自然也该是天之骄女,这个女子除却是白鹤侯的女儿,究竟是哪里吸引北宁王了呢?就连一向对人挑剔的太后,也对她很是喜爱。
德妃正疑惑间,却听穆挽说,“牡丹乃是花之富贵国之荣华,挽挽何德何能,怎好让国华屈就于一院之间为一人玩赏,不如仍放在这御园之中,供众人观瞻罢。”
这一番话说的极其大气,太后听了更是喜欢。德妃似乎明白了些为何太后独独看好穆挽了,北宁王妃心怀大气量,不爱做作进退得当。这若是其他嫔妃,得了这样的恩宠,早就露出谄媚的笑来了。
花也赏得差不多了,太后摆手让众嫔妃都退下,穆挽便扶着太后在御花园中散步。
“挽挽,和颉月成亲以来,你与他如何了?”
“和寻常一样。”穆挽说。
太后意有所指,“怎么能同寻常一样呢?哀家是问你,你们在房事上如何了?他一向不与女子亲近,你是他的妻子,他应该……”
被太后这么直白的问着,穆挽脸上不自觉红了起来。“这……”这让她如何回答……
太后见穆挽窘迫的样子,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胸了一样,“毕竟你们是新婚,你不好意思说这些哀家也明白,哀家懂。”
穆挽干笑了两声,并不回答,太后就当她默认了。穆挽心想,她这不算是欺瞒吧?她可什么都没有说,都是太后自行猜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