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辛豫城。
大漠沙如雪。
撕毁的旗帜,堆积的尸骸。沙土被鲜血浸透,凝固,显出大片的暗红。
只是在位高权重的人眼里,他们都只是野心的祭奠品而已。
姜、梁二国联军三十万以千军阵迫于关前。阵势浩大,远胜当年北宁王率军所御的程梁一战。因当年那一战,用兵如神的北宁王便成了程国人人心中的神话。如今这个神话此刻就立于关上,却未能挽救起这场败局。
这一战已打了八个月,城外的尸体堆积如山。己方二十万援军迟迟不到,粮草也快耗尽。此刻辛豫城中除去先前战死的五万将士,仅剩三万守关将士,而这三万将士中还有五千残兵。
冬天就要到了,下雪后,会有更多的人冻死。
终究是,要败了吗?
那个一身玄服立于城上的男人,便是北宁王。他似乎并不畏惧城破与死亡,反倒是笑了笑,肩头昂扬傲世的紫荆花因他的笑顿时黯然失色。她应该还恨着自己吧?这样也好,至少,她能活下去。
其实,他本可以赢的。这是他第一次选择输,他不喜欢输,也从不会输。可是,他输了啊。
他复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一方素色的锦帕,那上面的一针一线,似乎都能浮出那个曾经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浅笑的样子。只是可惜了从前那些温柔岁月,未曾好好珍惜,全做了权谋算计。
一阵大风吹来,他连忙握紧手中的帕子。这是他唯一能握紧的东西了。
敌军的进军号一经吹响,攻城阵势顿时掀起。
敌方的铁骑军踏骸而来,其势睿不可挡。辛豫城,守不住了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匹看起来分外瘦小的白马十分迅速的驮着一个红衣如血的女子横于三军阵前,阻在铁骑军与辛豫城之间。
玄衣男人往城下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他喉咙动了动,喉间艰涩的发出微不可闻的两个字。
挽挽。
但铁骑军不会顾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只需要向前冲杀就够了。
那红衣女子冷眼看着迎面而来的军队,未有惧色。她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似乎不知何为痛,将匕首从掌心划过,顿时就有鲜血从她的掌心滴落。继而她从腰间取出一支白玉笛放于唇边,奏出一段凄厉的曲子来。白玉笛宛若泣血,声声皆是凄楚。以血唤蛊,可驭万尸。
紧接着,那铁骑军身下的马竟然顿时狂躁起来,众多将士纷纷滑落马背,遭马蹄乱踏而死。
所有人皆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红衣女子。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骇人的一幕便出现了,随着她手上鲜血的滴落,那些本应长眠的死去将士渐渐的站了起来。他们拿起残破的兵刃,一步一步,走向敌军。那些死去的人,被利用出他们最后的价值。
那一天,漫天红霞似血染,战争,从来都是最盛大的杀戮盛宴。
后辛豫城史有记,程历奎和一百三十七年,有女红衣引乐伏敌三十万于城下,恍然若神人。敌军破,杳然不知所踪。
辛豫城史未记,那天喧嚣的战场上有两句被大漠风沙湮没的话。
一句是他的,挽挽。
一句是她的,我果然,还是恨不了你啊。
驭尸之术,以命做偿。
他到底还是,没有护住她。
没有护住他唯一爱过的,挽挽。
又有国史记,北宁王妃澹台慕容氏,名挽芙,扶风人。于程历奎和一百三十七年染疾,不治,陨,葬北宁族陵。
只有很少很少的人知道,故事的开始和结束,都不在这里。
故事里,他和她,最终也不过相逢陌路四字而已。
子,非我良人。切莫切莫,再言情深。
四百一十二年后,程国灭。
有数贼盗北宁族陵,墓中珍宝几多,可知北宁王府富可敌国。
然,妃棺无尸。
此事遂成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