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这样的一声，于这一间不过二十几平米的办公室里，震聋发聩，几乎把这空间里的一切都要击碎了一般。
李君浩不知道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好好的一扇木门，在这巨响声里，坏了门锁以及一角的折页，没了主心骨也似，斜歪了下来。
林导条件反射一样，从黎小雪的身上直接就滚到了地面，还不等提上褪到膝盖的裤子，一道黑影，李君浩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门。
在办公室的中央，李君浩站稳了脚跟，再看着一上一下的一对男女，禁不住，又是心如刀绞。
黎小雪直视着李君浩，也难受着，一时间，竟然都忘了遮挡自己的羞处。
林导在李君浩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不能完全明白的神情，勉强提了提自己的裤子，还大着胆子问李君浩：“你，你要干什么？”
一声问，问醒了黎小雪和李君浩两个人的心。
黎小雪慌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裤，李君浩则到了林导的近前，揪着林导的衣领，一记重拳，就打到了林导的脸上。
林导“哎呦”地叫了一声，害怕李君浩再打下来，赶忙拿手护住了自己的脸，说起好话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个披着人皮的畜牲！我早看着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君浩咬牙说着，使足了浑身的力气，一把，拎起了林导。
“小黎！小黎！”林导哆哆嗦嗦，只好又向黎小雪求救。
黎小雪只担心李君浩把林导打坏，从沙发床起了身，拉了李君浩还抓着林导衣领的手，和李君浩慌慌张张地说：“好了，好了，我也，也没什么的。”
李君浩也不知道怎么，对黎小雪也有了一股子的气儿，厉声就问：“这种人，你还能替他说话？”
黎小雪还要再解释什么，林导又开了口：“是是是，我不是个东西！我，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小黎的身上打这样的主意。”
“这种缺德的事情，天知道你究竟干了多少！你这样的，仗着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今儿饶了你一回，你准还有下一回！可我也不和你动这样的手。我就算打你一顿，也不能让你真正地受到什么教训。”
林导急忙地说：“教训！教训！深刻的教训！从今往后，也都不敢了。”
“还是报警比较好！”李君浩大声地说着，就掏手机。
“唉唉唉！”林导几乎就把魂儿吓散，堆祟着，苦苦哀求，“大人大量！大人大量唉！”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人，我也不要什么大量！对你这样的，根本就讲不得这些！”李君浩一面说，一面就拨起了号码。
林导看着李君浩的架势，知道再难劝得住，又求了黎小雪两声，见黎小雪也只是脸色苍白，不知所措，跟李君浩直作起了揖：“小李，小李，你先别打电话。我为此坐上几年的牢房，我也是罪有应得，可，这事儿一宣扬出去，小黎又怎么见得了人了？”
李君浩听了林导这样的声音，倒也好像醍醐灌顶，激灵了一下，已经要按到拨号键的手指，还是停了下来。
一段时间的沉寂，整个儿的空气都凝结了。
最不想把事情搞大的，于是不再是事件的始作俑者，而是直接的受害者了。
黎小雪比林导更耽心这件事儿曝光。
特别林导多多少少地，还是一个公众人物。一个公众人物出了这样的事情，免不了的，也会把她黎小雪推向风口浪尖。
更可能的，她会在这事件里成为最大的焦点，弄不好，还会遭受猜疑，接受质问。
各式各样的眼睛，在她面前一明一灭地显现。
各式各样的议论，也在她的耳边嘈杂地响起。
——谁能说清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谁又不会添油加醋，增添出事件的各种版本？
各式各样的眼睛和议论，只在她的面前和她的耳边也好，只在世人的面前和世人的耳边也罢，最怕的，却是传到黎母的面前，黎母的耳边。
谁都可以接受的她的这样的伤害，唯独她的母亲，是无论如何也都接受不了的。
——黎母自己遭受多大的苦楚也并不要紧，黎小雪哪怕是受到一点儿的磕碰，也会叫黎母痛彻心扉。
更何况，这样的伤害对一个女性来说，是灭顶的。
谁又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伤害？哪怕，这伤害还没有最终达成。
这无异是在摘一个母亲的心。
“李助理。”黎小雪第一个打破了沉寂，这么叫了一声李君浩，又苦楚地摇了摇头。
李君浩虽然还不能完全地了解到黎小雪的顾忌，也只好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把手机收了起来，虽胜犹败的人一样。
看着李君浩的垂头丧气，林导的腰板儿，总算是又往起挺了挺，一点点试着，把衣领上的已经解了力气的李君浩的手掰开，客气地说：“坐下来说话，坐下来说话。”
李君浩哪里还愿意答理林导这一副嘴脸，又转头看了黎小雪一眼，见黎小雪依然紧张着，没什么主意一样，就伸手拉了黎小雪的胳膊，低声地说：“我们走。”
黎小雪即将脱离了囚笼的一只鸟，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跟着李君浩，往外走去。
看着就要到手的“美味”这样地溜掉，林导还是气得头顶冒烟，狠狠地，咬牙说：“等着瞧！”
……
黎小雪跟着李君浩，直坐进了李君浩的车里，谁也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李君浩开着车，眼睛只往前方看着，好像，身边并没有黎小雪的存在。
黎小雪偶尔会小心翼翼地向李君浩看上一眼，几回，也想和李君浩道上一句感激的话，话在嘴里绕来绕去，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车子一点点地行进，手握方向盘的李君浩，似乎都不知道要把车开到什么地方。
黎小雪本来打算回家，回家的话，也一样难于出口。
黎小雪更应该和李君浩说的，倒是一份歉意吧，可，这一份歉意实在也太重了一些，坠着她的心只是硬生生地疼着。
她觉得，她欠身边这个男人的，因为这一回事儿，重重地添了一笔。
李君浩的脸看着也还平静，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件的人，根本也不会在他的表情里窥见到什么。
黎小雪可以感受到李君浩平静外表掩饰下的心，其实翻江倒海，在闹腾着。
这样，两个人口里无语，心中有声，不知不觉，竟在这个城市的街道绕起了圈子。
黎小雪想提醒李君浩一声，却又觉得，这样的李君浩才可以更舒适一些。
“开吧。管是开到哪里呢？只要你的心情可以一点点地好起来。”黎小雪心里面这么希望着，任由李君浩操纵方向。
又不紧不慢地跑过几圈儿，李君浩靠着路边，把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室里的空气一样地凝结着，李君浩保持着看向远方的姿势，就好像，远方真的有他眷顾的什么东西。
黎小雪一点点地，如坐针毡，正不知道怎么才好，手机的铃声却响了起来。
是黎母打来的电话。
黎小雪又犹疑了一下，把电话接了起来之后，哑巴了一样，并没有打一声招呼过去。
“小雪，不回来吃饭吗？”黎母传过来的声音，简直就可以把整个儿的车室填满。
“我有一点儿事情，晚一些再回去吧。”黎小雪小声地说。
黎母有些失望地说：“我特意给你做的红烧肉呢。你一早出去的时候，说着会在晚饭前回来的。”
“您先吃，我这边完了事儿，会尽快地赶回去的。”黎小雪敷衍着，就挂了电话。
“伯母吗？”李君浩轻声地问了黎小雪，表情依然。
“是。”黎小雪低声地答应。
李君浩又问：“我送你回去吗？”
“要不，”黎小雪的声音更低了许多，“你早一点儿休息，我叫个计程车，就行。”
李君浩又把车子开动了起来，才问黎小雪：“你住哪里？”
黎小雪也只好把地址说了。
李君浩点了一下头，把车驶进了黎小雪归家的路径。
李君浩再把车子停到了黎小雪家的楼下，黎小雪才要道一声别，又给李君浩叫住：“你怎么打算？”
“什么？”黎小雪对李君浩如此宽泛了的提问，显得无所适从。
李君浩依然只朝前面看着：“你明天还要到剧组里去吗？”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黎小雪只这样说了，推开车门，下车上楼而去。
几乎就听不见黎小雪的脚步声了，李君浩的一双泪水，缓缓地滑落。
——
原来，李君浩先于黎小雪出了剧组，就坐在自己的车里，等着黎小雪出来。
左等右等，直看着剧组里的保安都出来了，还是不见黎小雪一点儿的影子。
李君浩感觉不妙，提着一颗心，下了车，和值夜的编了一个瞎话，又轻轻地摸回到剧组。
剧组里面根本也没有任何的人影。
“明明就没有看见她出门。”李君浩疑惑一阵，就要喊一嗓子，隐隐约约，却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让李君浩深感压抑。
李君浩一面循声地找，一面仔细地辩识，认出说话的是林导，林导具体地在说些什么，倒也弄不真。
十有**，李君浩觉得，黎小雪应该是和林导在一起。
“又是讲着戏吗？”李君浩暗自地问了一声，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又在他的心头生出。
林导时不时的，就会给黎小雪开这样的“小灶”，对此，李君浩确实都听到了剧组里的一些闲言碎语，心头虽然不快，嘴上又总不好多说什么。
一个导演给一个演员讲戏，谁又能说不是天经地义？
就算林导真的像一些人说的那样，对黎小雪有那样的一种意思，男未婚，女未嫁，除了叫他李君浩吃一些的酸醋，又能怎样？
他左右不了任何人的感情，包括他自己的。
他知道，他对黎小雪的感情可以求，却不可以强求。
他这个时候站在这里，于是，就更显得不合时宜。
不要说他直接去林导那里找黎小雪，就是黎小雪和林导一起出来，碰见了他，也是不好的。
他不能强求，更不能限制。他用很多人形容手抓沙子的“理论”，知道自己把黎小雪抓得越紧，黎小雪跑得也就越快。
——他哪里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抓人家黎小雪呢？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顺其自然吧。我凭空，又担这一份心干什么呢？”李君浩又这样说着，叹着气，耷拉着脑袋，往外，又走出了十几步时，竟听到了黎小雪的叫声。
李君浩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及至又听到了黎小雪第二声的呼救，才意识到真正出了事情，来不及多想，循着声音，大步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