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钱老板又问着黎小雪,“你觉得,我是不是太没有担当了呢?”
黎小雪真不愿把这样有恩于自己的人说成没有当担:“钱老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搁谁,也都很难以承受的。只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钱老板能够积极地去面对,再大的困难,总也可以迎刃而解。”
“你说得不错。”钱老板的身子明显地往起拔了一下,感慨地说,“听你说话,就,就好像饮了甘泉一般,浑身都觉得舒坦。要不,怎么会才认识了你的时候,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呢。我脑袋一热,就容易犯糊涂,就容易做出过激的行为,真得有你这样的一个人时不时地提醒着我,才行。”
黎小雪钱老板说得有意无意,听着,实在也是话里有话,有意地,就说:“钱老板严重了,钱夫人不也是……”
钱老板只听黎小雪又提起了钱夫人,大煞风景了一般,立时就打断了说:“她?她的嘴里,就只有对我的嘲讽。我许多的毛病,可以说,很大的程度上,倒是给她滋长起来的。?她从来不会像你这么开导我。?她就只会凶我,有人没人的,像凶一个孩子似的凶我。她越凶我,我就越是不愿意听,越想跟她对着来!”
黎小雪又听了钱老板这样孩子气的话,摇了摇头:“其实,钱老板,我真的就觉得钱夫人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她虽然在一些细节的方面,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她……”
钱老板实在不想再从黎小雪的嘴里听出钱夫人任何的好处来,有些激动地,又抢断了黎小雪的声音:“小黎,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吗?”
黎小雪实在不以为然:“真的未必就像钱老板说的这个样子吧。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夫妻,也有不怎么了解的呢!爱屋及乌,还可以反过来说。当你不再爱对方的时候,你可以看见的,也就只有对方不堪的一面。”
“你或者才说到了症结所在。”钱老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不光是我不爱她了,而是我们彼此都已经不再爱对方。也不只是我看不惯她,她瞅着我,也早不顺眼了。我和她不仅神离,貌也不合。众人面前,我和她也都没有一点儿夫妻的意思。小黎,这样的感受,我想你也很难体会得到。很多时候,我甚至都会问自己,我和她还在坚持着什么。”
黎小雪替钱老板回答着:“钱老板还可以这样地问自己,也就说明钱老板和钱夫人的这一段姻缘,还没有完结。”
“小黎,”钱老板苦闷着,“我真的不明白,你这年纪的人,怎么还会有如此的想法。”
黎小雪较着真儿一般:“钱老板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钱老板又是一脸的无奈:“你觉得婚姻就应该从一而终?”
黎小雪脑子里,多多少少地,确实还有着这样的“观念”,但,给钱老板这么一问,也觉得有些朽腐了,辩解着说:“我的意思,钱老板和钱夫人已经这么些年的婚姻了,实在也不容易,就算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总也不能随意就放弃。”
钱老板据理力争:“已经没有了感情的婚姻,怎么又说得上是随意就放弃?”
黎小雪真想告诉钱老板自己当下里的感受。她实在没有想到和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几回的接触,竟也会落人以话柄。
钱夫人的疑心尚有可原,杜鹃怎么也会这样来看待?而就是曹莹莹的几句玩笑,也好像扎向她心里面的刺儿。
特别是这样的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以为,一旦叫谁认准了,一万张嘴也都辩驳不清。
她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敏感的问题上已经够注意的了,可,就好像身陷魔咒了一般,总要给无端地搅入浑水。
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只要自己心中无愧就好,但,现实却好像伸向了她一只又一只的手,揪着她的**与灵魂,让她越来越感到了一种无形的重压。
人,还是不能只活着自己。
而这所有的心思,她黎小雪又无法向钱老板直接地说明,没有办法,只好又把先前的话搬了出来:“要我说,钱老板就是嫌弃钱夫人老了!”
钱老板抬高了声音:“就算是,又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幸福可言,勉强着生活下去,对谁也都不好!每一个人也只来这世上一遭,不应该就这么度过!”
黎小雪忽然就好像不认识了跟前这个男人了一般,失望地,又摇了摇头,说:“钱老板,我真不想你是这样的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钱老板苦笑了一声:“人生苦短,青春更是稍纵即逝。可以让我从新来过的话,我只想让这一生色彩斑斓。”
“说来说去,”黎小雪一声叹息:“钱老板,你还是打算和钱夫人离婚,是吗?”
钱老板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之后,说:“就算我不想,她还不想吗?我在她的眼睛里,已经越来越一无是处。一个男人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再没有了一点儿的尊严,和一个活死人,区别在哪里?”
黎小雪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谈话,从自己的衣兜,就取出了银行卡来:“钱老板,这里面将近有四十五万,你拿去还了他们的账吧。”
钱老板显然不具备这么快的思维上的跳跃,把目光转向了黎小雪:“什么?什么四十五万?”
黎小雪解释着:“四十万是我和钱老板借的,剩下的不到五万,是我答应了钱老板的利息。”
钱老板一脸的惶恐:“小黎,你这是干什么?我说了,你的事情要紧!”
“钱老板,究竟什么才是要紧的,我知道。你赶紧把人家的钱还了,不然,我也没心思做我的事儿了!”黎小雪郑重地说着,又把银行卡往钱老板跟前递了一下。
钱老板这才把黎小雪手里的卡看了一眼,仍不肯接:“你这样,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了。”
“钱老板,”黎小雪坚持着,“你的心意,我永远也都不会忘了。可我的心,还希望钱老板可以体量。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让钱老板作难。”
“又有什么好作难的?多大点儿事儿!”钱老板故作轻松地说。
“钱老板一定就是这样的态度的话,我想,我真的很难再和钱老板有任何的往来了。”黎小雪说到这里,见钱老板更是不解的态度,又郑重地说,“钱老板这实在是置我于不义之地啊。”
钱老板又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嘴上还是说:“四十万,我可以先收下,其余的,我不能收。毕竟,你也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黎小雪却执意地说:“我当初如果没有和钱老板讲明,钱老板可以不接受,但,我已经和钱老板定好了的,我不能没有信誉。”
钱老板还显得为难:“就算是利息,那也用不了这么些啊。”
黎小雪顿了一下,才说:“果真多了,只当我对钱老板的一点儿心意吧。”
钱老板还是难以接受:“不行!不行!我这么快就把借你的钱拿了回来,已经是过意不去了。”
黎小雪有些着急了:“钱老板只想着自己过意不去,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不是我世故,受你一恩,一定就要还你一礼。钱老板对我的帮助,我也都说过,是我一生一世也报答不完的。但,能不能给我一瓢水之后,也让我还上一勺饮呢?恩情欠得多了,只会让我喘不过气来的。”
“好吧。”钱老板到底接过了黎小雪手里的卡之后,还是有些愧疚地说:“这钱,我就先拿着了。你如果还需要的话,一定再和你吱声。”
……
曹莹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以泪洗面。
肖子俊的声音一直还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地翻腾,要占据她整个儿的世界,要把她完全地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男人的俘虏。
肖子俊越来越是她无法理解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太过于强势,使本来兴师问罪的她,反倒给折磨成了一摊烂泥。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开着车,精神却始终不能集中在路况。好在,道路还不怎么拥挤,她感觉自己和车都是在不住地摇晃之中,完成了整个儿的行程。
进了房门,她直接冲到了卫生间,几乎就要放满浴缸,她的魂儿才一颤,慌里慌张地关掉了水龙头。
她一件件脱着自己的衣服,都好像剥离着精神上的什么东西。
直至一丝不挂,她甚至还在身体上抓了两下。
可以的话,她或者要脱下自己的一层皮。
她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久,——除了看得时间要久了些,这样地端详自己,其实倒也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她喜欢在洗澡的时候,看自己的身体。
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她太过于熟悉的,这线条只要发生了稍微的变化,她都可以精准地察觉。
她比上一回这样地看自己的时候,瘦了一些。
她的身材一直以来都是相当标准的。
她当然不希望胖,但她也不想自己瘦。她很不理解一些无限度地,只求着“苗条”的女孩子。她追求的是健康的体型,而她的身体,确实也给她争气,每一根线条,都接近于完美。
可现在的她,显瘦了。
她所以在这一回在镜子前站了这么久的时间,除了神经上还有些木讷,她其实还犹豫着要不要看一看自己的后背。
她知道,自己将会在后背上看到一条长长的伤疤。这一条长长的伤疤,最是她这一段经历留给她的永生也抹不去的印记。
她本来精致的后背,因为这样的一个印记,只会叫她,叫她爱或者爱她的人对她的欣赏中徒生一线的障碍。
丑媳妇也免不了要见公婆的,而她的这一道美丽的的障碍,也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她总要知道这障碍究竟有多大。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缓缓地,好像正进行着非同一般的一项仪式。
就在她足以看得到她的伤疤,她猛然又闭上了眼睛,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没有勇气看过去,她无法这样面对后天带来的身体上的瑕疵。
她几乎就是把自己扔进了浴缸。
本来就已经超额的浴缸里的水因为她的介入,立时就漾出了好多。这好多的水,几乎把浴缸的周围变得一片汪洋。
她似乎还觉得这样不够,又用两只手不住地拍打起水面。
浴水四下里飞溅,湿了卫生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直闹腾到筋疲力竭,她才“呵呵”地一阵狂笑,仰面躺在了水中。
笑声持续了几十秒钟,一点点地,又转为了哭声。
哭声要比笑声持续的时间多了许多,究竟是什么时候就止住了,她也并不知道。
扬洒在四壁的水还往下淌着,和她脸庞的泪水一样。
她静静地,泡着自己的身体。想自己的身体也溶在水里一样。
本书源自看书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