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楼着齐田坐在塌上,手里紧紧握着还没有还回去的锅铲。
而此时丝毫不知情的齐田,正被须发俱白的老头带了六七个人,堵在赵家的店里。
齐田本来是过来吃饭的,现在一家人都忙很,早上去了店里,一直到晚饭那一趟做完才回家。也没空回来做饭,所以这段时间齐田饭一直在店里吃。
今天进店去吃了饭,才要走,就被守在附近的老头逮着了。死活要给她看相。
老头叫钱得利,前几天在路上拦了一回张多知。
张多知当时跟他闲扯了几句,一开始有些意动,但想想,大概觉得自己太鬼迷心窍,就借故走了,钱得利给张多知塞了张名片。
钱得利‘遇’到张多知,当然不是偶遇。一个耳听八方靠嘴混饭吃的职业,混到他这个地步,自然有些消息渠道。
比如说,经济圈:哪些二老板上位,哪些家倒了霉,哪些新人冒出来了,
明星圈子:哪些人想红想得要死,哪些人情感不顺,哪些人眼看要走下坡路。
政界:哪些人要倒,哪些事要发,哪些眼看要往上却还差一口气。
这些他都知道。这些都是他的财路。
楚则居结婚,楚太太是年轻轻的底层人民,身边得力的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多知。楚计才和卫兰那边,钱得利已经去捞过一笔了,无非就是下咒啊,扎小人啊,什么的。调头就想吃二家。查清楚张多知,为了‘偶遇’足足蹲了一个星期,毕竟张多知行这个人非常小心谨慎,行踪跟本没有规律可寻。
张多知呢,虽然当时是聊完就走了,但后来突然兴起,打听了这老头的来历。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还真不能轻视。
这个人,人称钱仙人,在外头很有名。专门给明星名人看风水,判吉凶。嘴巴出了名的严实,弟子都收了好多。
你要说他有本事,他有时候也骗钱。你要说他没本事,他还真信手拈来给人解决过问题。
其实当时张多知刚遇到齐田的时候,找过不少人给楚则居看,名单里头也有这位钱仙人,但是钱仙人那时候没空,人在国外捞钱呢,时间错开来,所以没能成行。后来齐田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之后,这件事也就按下了。张多知也就忘了这么个人物。
现在张多知起意,是觉得,这老头也许在楚则居这件事上,出点主意。拿出个什么方案来。楚则居能早点醒过来,大家都能过得轻松一点。
于是告诉了刑沉心,钱得利很快就被刑沉心送到国外,去了楚则居那看了。
钱仙人也不像那些外头一般的神棍,要做什么法事,拿什么狗血鸡狗去淋,他进去转了一圈,在楚则居床前坐了一会儿,就有了结论。
楚则居这是失魂。
什么叫失魂呢?钱仙人有话说了,这人要是魂魄全掉了,那就死了。但这人受了伤,魂魄只是散了,一大半跑掉了回不来,还有一点留在身体里面,所以人还没死。
守着楚则居的二老一听,觉得有道理。加上有齐田能通灵这件事打底,又去打听过钱仙人的事迹,就更相信钱得利了,出重金,请钱仙人把魂魄找回来。行不行,都试试。
钱仙人扎扎实实在那里叫了几天魂,二十四小时,和三个徒弟轮番上阵。
第三天刑沉心接了个电话来,就不让他干了——齐田从张多知那里听说了,有人在楚则居那里二十四小时嚎叫,非常同情不可能睡得好的楚则居。反正要是有人在她耳朵边上二十四小时嚎,她觉得自己肯定得疯,再说楚则居现在正打着仗,这时候再出事怎么办?
就商量着说,让他们要不要换个方法?实在不行,或者先暂停,等过几天再说。反正也不急在这几天。楚则居的安危还是最重要的。
齐田证明了自己之后,在刑沉心那里可信度非常高,刑沉心回来就跟二老说楚则居嫌吵,一起把叫魂停了。
钱仙人就纳闷,这些人怎么就知道植物人嫌不嫌吵?
明了暗里打听了几句,但刑沉心是什么人?他不想说,谁也打听不出来,嘴巴牢得很。认定了,这魂不能叫,至少现在不能叫,问钱仙人有没有安静的办法。
但叫魂叫魂,不叫怎么回魂?从古至今,不论自称师承哪里,哪个流派,不论走到哪个华人圈,都没有叫魂不用叫的办法。
你默念,人家听得见吗?在病房静坐就收钱,钱仙人这种名声在外的也干不出来,太像骗钱了。
再说,越是段位高,越是有自己的坚持。既然你不照我说的办,那就别办了。钱仙人甩了狠话“这么拖着,到时候等你们想办了,还未必能起效了。”
但带着徒弟回国之后,左等右等,楚则居那边的人竟然还是没有反悔。钱仙人有点不高兴。
思来想去,这是有人在搞事。
刑沉心那边能说出楚则居嫌吵的话,分明是请了别人。有同行插手!对方在干他!
对于自己被人轻描淡写抢了生意这件事,钱得利很生气。叫徒弟们出去收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界说起来很大,但这个圈子其实很小,哪些人做了什么生意,总是有迹可寻的。
结果查来查去。没有。
什么也没有。
钱仙人非常震惊。没道理自己被谁坑了都查不出来。他混了这些年,老脸住哪里搁。
琢磨来琢磨去,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方向了?会不会其实根本没人干自己,是刑沉心和这两老头不想让楚则居醒过来,找借口而已呢?
钱仙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集团内部争斗是非常残酷的,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能干出什么事来。而在楚则居身边分明是分了两派。
一派,是楚则居的新婚太太和跟着新婚太太的张多知。另派,则是守着楚则居的两老和刑沉心。
钱仙人从自己的遭遇分析,张多知和楚太太明显是希望楚则居醒过来的,所以张多知把他带到刑沉心那里。
但是刑沉心和病房那里主事的两老呢肯定是不希望楚则居醒过来,所以做做样子就借故把自己打发走了。
所以呢,跟本没有所谓同行竞争。
但钱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不想让我赚这个钱,以为把我骗走了我就没办法赚了?天真。他转头就查了楚则居新太太的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灰姑娘变公主的剧情,因为跟楚则居一见钟情,从社会底层一下子就跳上去了。
钱仙人心里更笃定了。
毕竟这种女方完全靠着男方的情况下,她没道理希望自己新婚的豪门老公沉睡不起,再看她住的地方,一听还时常到早餐店去帮忙,更深深地相信,因为楚则居不在,她在济经方面受到了牵制。
抱着你不让我赚,我还非赚不可的心,堵到门上来了。
来时跟着跑腿的一个徒弟还纳闷“师父,她没钱呀。”没钱付帐还费事干嘛?钱仙人很贵的。
钱得利嫌他傻。
就这样的智商还想在这个圈子混?也不知道自己眼睛怎么会瞎成这样,收了这么一个。叫他坐到前面去别跟自己说话,太惹人烦。闭目养神决定等回去立刻就把他开除!
这次出场,钱得利没有用微服那一招。
什么事都得看人来,那种站得高的,你跟他摆场面没什么用,更容易相信偶然的‘缘份’,你只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行了,你是什么身份,人家自己能查,一查,回来还得找你。
这种比较底层的,你跟她偶遇没用。她还以为你是路边上十块钱算命盘的。所以得把排场摆起来。
这次钱得利来,就带了四五个徒弟造势。一个假装是事主,其余几个围着他,这几个人穿西装,戴墨镜,烘托他道骨仙风,显得他来历不小。
开的车还得好。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有钱。不会骗她这种在路边自家早餐店干活的小姑娘。
都准备好了。车子咔嚓停在早餐店门口,事主先下来,恭恭敬敬请他下车,假装是请他来这附近给自己看风水的。其它几个表情严肃,紧紧环绕着他。
一群人‘无意’路过早餐店,‘恰巧’发现了这家的不同寻常。虽然事主一再希望‘大师’先给自己看,但不敢‘忤逆得罪’,很勉强地在店外等着。
钱得利进了门,先看天花板,再看四周,拿出个罗盘来就开始算。
照这个流程,他觉得自己拈个五六下的指头,这家人就一定会上来小心询问了。
毕竟他架势在那里。
没想到他指头没拈完,楚太太面都没见着,一个中年妇人就拿扫把赶他走。“不吃东西就出去。”对他很不客气。
赶这个人钱得利知道,赵多玲,楚则居的丈母娘。
造孽啊,堂堂楚先生的丈母娘,在路边小店子里头当收银员。赵家简直过得水深火热!
“我姓钱,路过发现你这地方有些异像,请问家里是不是有亲人遇事?”
万万没想到,赵多玲沉着脸答“没有!”
钱得利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招她喜欢呢?一般的人哪怕戒备心高一点,也起码要跟他说几句话,不至于上来就甩脸。
现在这话就没办法接了,钱得利想换个话头,但赵多玲没给他机会,直接拿起扫把作出要打他的样子,他只好退出店去了。
钱得利最终虽然被赶出去,但是对自己更有信心了。他不走,站在外面豪车前,带着一票人,等着,显出自己的诚意来。
然后齐田就来吃饭了。
赵多玲在收银台,扫把就放在旁边,随时打算出去披头盖脸一顿。钱得利还真不想闹得太难看,就在外面等着。
齐田觉得奇怪,外头停的是什么人?问喜庆,喜庆说“给附近的人看风水的,路过这就不走了,非说我们家有事。妈说是骗子。来骗钱的。”不过小声说“我看着他挺有钱的。这样的人还骗钱啊?”
“钱多怎么就不能骗钱了?就是骗了钱,才会钱多。”赵多玲虽然并没有显得多紧张,但一会儿功夫嘱咐齐田三四次“你别搭理他们。他们说的话不能信。一会儿妈送你回去。”
齐田奇怪,这也不至于要送吧。吃完饭,赵多玲正在给一大桌结帐,没注意齐田已经走出去了。
齐田一出来,钱得利就迎了上来。一派世外高人的样子“小姑娘,最近可曾遇到异事?家里人因故一病不起的没有?”
齐田非常意外,因为她自己遇到的事很奇怪,所以对钱得利这种人并没有天然的抗拒,她让张多知叫停叫魂,并不是认定了人家是骗子,而是担心对方如果真的能做得到,但过程不顺利怎么办?万一出事的时候,楚则居正在杀敌呢,要回不回的时候,被人趁机取了性命。
她觉得不能在这个关口出事。到时候人没叫回来,那边的楚则居也不行了,鸡飞蛋打。
所以钱得利问她,也并没有太大的抗拒“有是有。”
钱得利旁边的事主还在加戏“钱仙人,这趟可是我请您来的。”
钱得利一摆手“万事讲求缘份。我既然遇到这件事,必然是有缘故,更不能置之不理。”道貌岸然。又对齐田说“我见你面相,该是新婚,但丈夫有血光之灾,如今命悬一线,可按你的命数,是旺夫相,婚姻上当是百年好合的上等运道。不该有这一劫,但奇就奇在,你自己是个短命相……”
他话说一半,迎面就被打了一扫把。
钱得利尖叫一声,连忙往后退,又怕自己带来的人会伤了赵家的人,他是来求财的,又不是要跟楚家结仇,大叫“不要乱来,不要乱来!”
赵多玲表情非常狠“滚!从哪来滚哪去!谁要你看了?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又叫喜庆“报警。骗子骗到门上来了。”
钱得利脸上贴了片菜叶子,努力维系自己道骨仙风的形象,陡然看到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把菜叶子摘了,索性不装了,认真说“我这个人,别的不说,算命还是准的!不是我吓唬你们,你女儿真的是短命相!连着你,看上去也不是长寿的人。你二十多岁的时候有大劫,你女儿二十年前险些丧命,我说的对不对?!”
喜庆大声说“我妹才十九,二十年前人都还没呢。丧什么命!”帮着赵多玲赶人“走走走!我们真的要报警了。”
连章丽和赵建晨都出来了。骂他“没见过上门来咒人的!你说谁短命?”手里拿了锅铲挥得虎虎生风要打他。
钱得利被徒弟们扶着边躲边辩解“你们认真想一想!我不是咒你们,我能解灾!不信我给你们做场法事,不要钱。”不要钱总不能说他骗了吧,他这次是真心的!
一群人齐田最镇静,还在问“法事不是和尚做的吗?”
但章丽锅铲快,钱得利迎面被打了一锅铲,脸上生疼的,也顾不得什么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就被三个围过来的路人逮着了。
他叫徒弟把人推开,可一动手才知道人家手上有些力道,动起手来也很在章法,不过几分钟,就把几个人全给打倒了。
其中一个路人过去问齐田是什么事,齐田才知道这几个人是张多知安排的。主要负责这边的安全。
问清楚是骗子来讹,三个人让齐田不用管,转身就压着这一群人走了。
他们跟着张多知的,不是什么善茬,把钱得利师徒拉到巷子里头一阵怼。
“干什么不能干?骗钱!看你年岁也不小了,不学好!”说一句打一下脑袋。
“我不是骗钱!我今天真没骗钱!”钱得利哪吃过这样的亏,想把名片掏出来。手往怀里一伸,就被人敲“掏什么!找死!你再掏一个试试?”
“不掏不掏!”徒弟连忙护住他。
“不掏!不掏!不掏!”连着又是好几下。
钱得利年青的时候没少挨打,但现在年岁大了,地位有一点,不管准不准吧,许多人都不愿意得罪干这行的,他多少年都过着好日子,没想到今天在这挨一顿,边躲边叫“张先生请我来的!是张先生请我来的!”捂头蹲着,哪还有半点仙气。
“艹。”为首的停下来,边拿了手机按张多知的号码,边骂他“我告诉你,我问了要不是,有你好的!”
不一会儿张多知就来了。
一看还真是钱得利。双手插在口袋,看着他阴沉沉笑一笑“上车再说。”这儿离齐田那边太近。
上了车,钱得利又找回点自信“我真不是来骗钱。我算过了,楚先生照说,寿数已尽。人不可能没事。”
张多知点着烟翘腿不说话。
“怎么的,你还觉得楚先生现在挺好是吧?”小弟伸手给他一下。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楚先生能活下来,肯定是有缘故的。所以我才想来看看楚太太的面相,给她算一命。”钱得利连忙辩解。姿态放得非常低,不像‘偶遇’张多知的时候,拿点小架子。
毕竟他见人见得多了,知道张多知这种人。
人啊,是不能看外表的。别看张多知这人在外面特别文明,人模人样,但骨子里就是个小混混,什么狠事干不出来?自己再跟着硬来,有好看的。该低头,他马上就低头,不讲究那些虚的。
见张多知没打断自己,连忙继续说“说实话,说句扪!心!窝!子!的老实话!我平常也骗钱。有些事,人家就是想找个安慰,你不拿他的钱,他还不放心。但今天,我真的不是咒人。楚太太这命相,是夭折的相!打娘胎里就得夭折,夭折知不知道?”还反问一句,本性难改。
“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小弟伸手又是几下。
钱得利几个徒弟,想护他又不敢。还好钱得利年纪大了,身手还敏捷,及时护住了脸,连忙解释:“夭折就是,养不活!保不往!我小时候,跟我师父出门,也看过一个这种相!都好多年了。但是因为命很怪,所以记得很牢。现在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楚太太这个相,虽有坎坷不平但是大贵,可是呢,她这个相,个死相。打个比方,要说真有阎王十殿,有生死薄这种东西,那上头她也早死了二十年了,压根都没生出来过。她就是有千福万福,也没命享。”
小弟伸手又是猛一下“那你这个意思,楚太太不是人啦!”
钱得利老早就护好了头“不是。”
“那是鬼啊!”小弟又是一下!
“不。不不。我不是说她不是人,我是说,你说的不对。她是人!是人!我就说,她这个命啊。是个死命。”
“没命享!没命享!是吧。”又是几下。这次小弟手快,全打脸上。
钱得利打得嗷嗷直叫唤。
张多知看差不多了,叫停:“好了。”
小弟这才停下手。
张多知也不提这边的事,只问“楚先生那边你怎么看?”
钱得利连忙表忠心“楚先生那边,不让叫魂真的没办法。只有用叫的。”
张多知抬抬下巴“是怎么个原理?”
钱多利被噎得讲不出话。
自己一个算命的,你问这个?什么叫怎么个原理?反正师父是那么教的,自己就照着办。有没有用,还真不好说。有时候喊一喊,那事主就好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叫魂有用,还是刚好人家要醒了。这事,没法检验。
至于原理不原理的,玄而又玄的话有一堆,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个说头。但他现在脸疼,还是别说了。
含糊地解释“人有时候,别看没动静,心里清楚得很。但大概处在一种,应声很难状态,他自己克服不了。”
小弟嘴欠“是不是像早上别人叫你起床,你听得见,也知道自己得醒,毕竟还有事儿呢是吧,你得吃饭呀,得赚钱呀,但就是不醒。是不是那种状态一样?你们叫魂,多叫几声,烦得人要死又睡不着了,就醒来了?”
张多知抬腿踢他一脚,小弟摸头嘿嘿笑。不说话了。
钱得利不承认“也不是这么说的。”
张多知这边在‘审’人。齐田已经回家了。
赵多玲不放心,陪她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总担心她有哪里不好,不让她早睡,让她坐在客厅看电视,吃东西。
女儿看电视,她就陪在一边,也不去餐馆收钱了。怎么看都觉得女儿脸色不好,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田还真没什么感觉“妈。怎么了?”
赵多玲解释“没什么,就怕刚才吓着你。”
齐田看赵多玲脸色不好“妈,你没事吧?”
赵多玲认真感受了一下,才回答“没有。没事。”
让齐田陪自己看了一个小时电视,见齐田真的没有任何异样,才放她去睡觉。
等齐田上楼后,赵多玲立刻给张多知打电话“再不许那个人靠近这边来。再来一定远远就拦着。”补了一句“上门来闹生意都不好做。”
张多知挂了电话,盯着手机沉思了好一会儿。
钱得利可怜巴巴“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
张多知笑一笑:“行了。别再过来找事儿了。你一个算命的,命也算不准,说一堆有的没有的,人家能不上火吗?白挨一顿打,何必呢?”
钱得利心里郁闷,自己真的算准了!
他别的可能不行,但算命没得跑,再说了,这顿打,是你张多知打的比较重吧!别说得好像跟你没关系好不好!
下了车灰溜溜叫人去把自己的车开过来。临去还先解释清楚“没别的意思,车停在那边。”
终于上了自己车,跑出去好远,车上的人回头看看,没人跟着,才完全放下心。
徒弟这时候硬气了“这场子得找回来。”
钱得利气得伸手就给他一下“谁给你找?啊,谁!给!你!找!你去给我找啊?”要是别的姓还好说。但张多知打他,是楚太太的面子,谁来为了他跟楚家硬刚。
回去扎两个小人算了!拿最贵的材料扎!!
才想着电话就响,接起来一听,张多知“钱仙人,我得罪了你,以后不会倒霉吧?”
钱得利打了个哆嗦“不会不会不会。怎么会呢。今天是我活该。我不会说话算错了命。”
“没事,我要是倒霉了,回头再找您。”
电话就挂了。
钱得利气得内脏疼,你倒霉,跟我有什么关系?扎小人也没那么灵的。扎小人要真有用,那天下还不都是我的了!我就是想解个气也不行?!
齐田上楼睡下,已经晚了一个半小时。
醒过来就发现不对劲。她是在大庙里睡着的,现在眼睛一睁开,席天露地。椿搂着她已经睡着了。她动了一下,想看看周围的环境,椿立刻就惊醒了,手上还拿了个锅铲。
见到主家终于醒过来,椿好险就要哭出来了。
齐田一直不醒,时间越久,她心里就越慌。
齐田一问椿才知道,陈王奴军入都,把大庙给占了。庙里头的和尚们还好,奴军不敢去动,但借住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奴婢想把您背出去,可外头家将堵了门。小郎君与夫人困在厅里。我与小娘子困在屋里。外头打了好一气,火光冲天,家将拼不过,且战且退,好几次想冲到这边来把我们也接过去,但奴军勇猛。后来家将退走,奴军就全追过去了。只有一二个在这里撞门。奴婢拖了箱子柜子把门窗堵着,他们一时进不来,后来就走了。家将大约是护送夫人和小郎君避走了,奴婢出来的时候,外头没有什么人。路上到是遇到一二个奴军,但我跑得快。他们也没追来。”
椿现在还心有余悸“可我背着小娘子出来,也找不见夫人。只好从桃林跑到后山来了躲着,小娘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手里拿着锅铲,旁边放着陶来的那个灯笼。看必大半夜地看不见路,她打着灯笼出来的。现在天亮了,灯笼里的蜡烛烧没了,也灭了。
齐田安抚她“母亲和阿丑应该没事。”
但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后山一面有路,就是桃林。其它三面都是悬壁。如果有人从桃林逼过来,两个人跑都没地方跑。
齐田起身带着椿,摸索着往桃林方向去,走一段停一停,听着外面的东西。
才进桃林,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椿连忙把齐田护在身后,看清楚,却并不是活人,不知道哪家小娘子,挂在树上。
椿看得寒毛倒竖。
齐田上前,她连忙拦。齐田却不怕,把人解下来一看,原是一起练过箭的。好像有十三四岁,听说家里早早给订亲事,不过战事起来耽误了。
吊死的人不像想的那么好。舌头回不去,身上也是脏的。
好好一个青葱少女,变成这副骇人的样子。椿不敢过去,也不肯叫她过去,死死拉住她的手。被齐田拉着移了好几步。
齐田拿帕子出来,忍着吐意,把那少女的脸遮住。牵着不敢睁眼睛的椿继续往前走。
走过了了好远,椿才颤抖着睁开眼睛,但也不敢回头。心想着,还好自己和齐田运气好。如果运气不好,齐田是不是也挂在了这里呢?自己是不是挂在这里?
她听了良嫫许多教诲。知道许多规矩。什么宁死不受辱之类的。
现在想想就忍不住打寒颤。万一走出去,遇到了那些奴军……
齐田边走着却边叮嘱她“若走散了,便是遇验,你也不要死。想尽办法活下来就行了。我会去找你的。以后日子还是同以前一样过。贞洁便是再要紧,岂有人命重要吗?人只要活着,什么都会有,不好的事也会淡去,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像她大姐,一开始不也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只有死了算了,可活了下来,日子也会好了。人不能妄死。绝境之中也总得抱些希望。
椿边抹眼泪边点头“奴婢听小娘子的。”小娘子说的话总归是没错的。
两个人一直走到桃林中间,才发现桃林深处好像有屋檐。
走得近一些,发现还真是个小院子。虽然十分简陋,篱笆也是木的,可也有些野趣。
两个人不敢走近,趴在草丛里头。
就那样趴着,等了好一阵也没有看到奴军进出。
齐田大着胆子猫着过去。她一动,椿连忙伸手去抓,但没抓得住,又怕自己脚步重,引到人,不敢跟着走,在后面拿着锅铲干着急。
齐田在墙下蹲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响动。深深吸了口气偷偷摸摸地冒出头,从窗户向内看。
眼睛才将将越过窗棂,就与里头的人坐在窗前的人四目相交打了个照面。
那人万万没想到这里冒出颗人头,怔了怔。
齐田不可置信,一下便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