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樂文小說|
无忧身着素布的衣裙,端坐在皇上对面。
皇上虽然已近不惑,但身有不足,故而面色苍白,看起来倒比实际的年岁要年轻许多。
“你说朕还有多久日子?”皇上负手站着,背对着无忧。
忧低着头,哑声道:“皇上,您需得宽心,切莫总是想这些事情。若是好生修养,也许会有转机呢”。
皇上苦笑,转过身看向她:“若朕是个平民百姓,许是可以不想这么多,只等着老天爷来收就行,可朕是一国之主,必须要为江山考虑。你实话实说,朕恕你无罪”。
“可是……”无忧赶紧跪了下来:“这……真是……难以断言啊……”。
皇上叹了口气:“半年可否?”
无忧不敢说话。
皇上又叹:“三个月总能维持吧!”
“皇上,您……”无忧赶紧劝慰,却被皇上伸手制止:“朕虽然不是大夫,但这病毕竟在自己身上,早就有了准备。无忧,朕就需要三个月,待把江山托付给朕信任的人,就死而无憾了!”
无忧咬牙说道:“您是好皇帝,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好,朕信你!”
……
走出皇宫时,天幕已经垂落。
无忧抬头看着天边斜阳,幽幽叹口了气。离开永安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来,每天都过得急促,没有一刻松闲,可无论多忙碌,心还是一样的痛。白天还好过一些,一到晚上,无忧就整夜整夜难以入睡,睁开眼时尚君,闭上眼更是尚君,他的举止神态,语言笑貌都鲜活的栩栩如生,仿佛伸手就能碰触一般。
这样的痛苦不知还得熬到几时。
若不是包子,若不是为了皇上的病,若不是为了纪氏医术,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有时候真想抛开一切,哪怕是到地狱黄泉去找他问个究竟,也好过每日行尸走肉般痛苦的活着。
正想着,太医院的医正大人走了过来,对着无忧行礼道:“夫人,您父亲的纪氏医书已经勘正完毕,还请问夫人想给这医书起个什么名字?”
无忧行礼:“医正大人辛苦了,家父的医书既然给了太医院,就是天下百姓的医书,只要能够济世救人,叫什么名字都无关紧要的”。
医正大人满脸敬佩:“夫人真是胸怀博大啊!纪神医的医书精妙绝伦,我等数月研学,也只得皮毛。唉,若是纪神医在世,那不逊于扁鹊、华佗啊!”
无忧客气摆手:“医正大人严重了”。
医正拱手作揖:“那我等将勘定完的医书呈送皇上定夺”。
无忧点头:“一切听您的安排”。
……
宫门外,睿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大家都知道无忧是睿王爷的义女,原本睿王爷为了避嫌,想要让无忧另院居住,可皇上不允,他对睿王爷全然信任,还严厉斥责了几个善意提醒的大臣。这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对睿王爷的倚重,想是也再为睿王爷继位做铺垫。
今日碰巧遇见睿王爷也要回府,两人一并乘车。
马车中,无忧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对睿王爷有着故意的疏离与冷漠。睿王爷倒也不恼,淡然说道:“今日刑部定了尚允的罪,削官为奴,流放朔州。荣华也受了牵连,从此不得出公主府半步。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告慰尚君了”。
无忧冷笑:“便是如此,尚君就能活过来吗?”
睿王爷语气平淡:“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无忧转过头,眼睛盯着马车外:“向前看?!我没那么多的雄心壮志,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睿王爷低语:“得过且过?!你有什么打算?”
无忧也不瞒他:“皇上的身子拖不到入夏了,这个月底,我给皇上开完最后一服药,就走了。”
“这是皇上的主意?”睿王爷依旧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早有准备。
无忧点点头:“他让我快走,要不然太后不会放我出宫的”。
睿王爷点点头:“既然如此,你想到哪儿去,我帮你安排。”
无忧摇头:“不用了,此次离开京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从此隐姓埋名,游历天下。你只管照顾好我母亲便是”。
睿王爷叹气道:“无忧啊,你就是性子太过刚烈。其实留下来做个女医官有什么不好?包子也可以在我的庇护下衣食无忧,在日出头啊”。
无忧摇摇头:“若是包子愿意留下,我就将他留下。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更喜欢大江大河的自在!”
睿王爷不再勉强:“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父亲,血浓于水,你何时回来,我都是欢迎的”。
无忧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的世界一点点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