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 矛盾重重(1 / 1)

永兴公主谋刺皇帝不成的事情,作为皇室的一桩家丑,自然不能外传。

由于萧综一开始就没有让永兴公主和皇帝在外殿相见,其实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传出宫的消息大多是永兴公主将皇帝气着了。

只是此时的萧衍已经近六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虽然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气着了”,但被气到中风或是直接气死了的也有不少,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衍晕得太突然,什么都没交代,萧综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没做出什么反应,还是本就在宫里的陈庆之跟随太医匆匆赶来,先封锁了宫门又去召了太子来。

陈庆之是萧衍最信任的人,是他的书童和侍从、也是他的耳目和特使,他做主去召太子,人人都如临大赦,立刻动作起来。

无论皇帝什么是情况,唯一能名正言顺接管国事的唯有一出生就是太子的萧统,他做太子做了二十多年,东宫早已经有一整套围绕着太子的官员系统,可以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动作起来。

所以魏国人担心的梁国乱起来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乱起来的只有临川王府而已。

一时间,在京中的各路人马都在打探宫中的消息。

净居殿里,萧衍还没醒,他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一直无法清醒,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在萧衍的影响下,梁国大部分的大臣都信了佛,太子和三皇子萧纲也不例外,见到萧衍这般,连忙请来了同泰寺的主持和他的弟子们做法事,殿外梵唱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已经归西了。

萧综看着里里外外被大哥控制住了局面,嘁了一声,顿觉无趣,听着外面和尚念经更是觉得吵到头疼,一言不发就想离开这里。

见到二弟要走,太子突然出声喊了他一声。

“阿弟!”

萧综没反应过来在喊他,太子一直来叫他都是“老二”,所以根本没有回头,径直推门出去了。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

气氛有点迷,马文才作为殿中的外人十分尴尬,挠了挠脸也找了个托词,离开了殿内。

一出殿门,马文才方发现二皇子萧综正捂着耳朵盯着那群和尚眉头紧皱,大约是觉得那些和尚在殿门前跏趺坐了一片挡了他的去路。

一时间,马文才对二皇子萧综的感情很复杂。

从祝家庄那边推测出这个人时,他觉得萧综是一个野心勃勃、甚至想要改朝换代的皇子,为此,他不惜和贪婪无能的临川王结盟,任由萧宝夤这样的同类推动浮山堰让生民涂炭,让褚向这样的人成为为他的棋子,连祝家庄这样的豪强都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他的胁迫……

然而等他到了京中,却发现他虽然性格孤僻、行事也颇为古怪以外,并没有明显的恶迹,对临川王府也没有特别热络,既然能陪他们一起去救祝英台,说明对得罪临川王也没什么顾忌;

在朝上,他也不怎么关心朝政,众人争权夺势时,他从不搀和,也不接受别人的附庸,他就像是个局外人,对一切漠不关心。

他觉得萧综不会任由祝家庄脱离他的掌控,但祝家庄已经和二皇子“拆伙”一年多了,确实也没见祝家庄再传来什么被胁迫的消息;

也不知是伪装还是就是如此,萧综的表现就像是不想和任何人产生羁绊,但是兴致来了也会搀和几下,就像是个茫然不知去路的孩子,或是棋盘上不知道该如何落子的棋士,想要通过这种乱来的方式找出一条路来。

就如同这次皇帝遇刺,原本马文才已经做好了面对最糟糕局面的可能——

永兴公主和萧综大可以一起杀了皇帝,两人连同刺客和骑虎难下的侍卫一起杀了自己,诬赖自己投靠了太子刺杀皇帝,再暗中联络宫外的临川王,以他提供了马车为由胁迫他起兵杀了太子和其他皇子,拥立二皇子为新君。

这种事在以往几朝中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有时候是父子相残,有时候手足相戮,甚至还有叔伯侄儿灭到寸草不生的,而临川王身为扬州刺史、本就有调集兵马的权利,他的府中还有上千的府兵,随时都可以一战。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时,萧综居然会冲出去直接趴伏在皇帝的身上以身挡住了那致命的两刀,就算背后藏了书籍,但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武器会不会淬毒,如果那几刀刺透书本划破皮肤使其毒发呢?

马文才自己也是做儿子的,那一刻萧综的痛苦和毫不犹豫并不是作伪,若是他自己的父亲遇刺,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会和他有一样的反应。

既对自己的父皇有这样的感情,又做出勾连萧宝夤、在海中洲偷养船队,又逼迫祝家为其敛财的事情,这岂不是两相矛盾?

这个萧综,简直就是矛盾的综合体。

大概是注意到了马文才的目光,萧综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待发现真是马文才后,他停止了捂住耳朵的幼稚动作,放下手若无其事一般,好像刚才马文才看到的只是错觉。

门口有僧人挡路,他也确实没办法大摇大摆离开,无趣之下,萧综选择和马文才搭话:

“恭喜马郎君,经此一事,你日后怕是要如日中天了。我父皇要宠爱起一个人来,能让全天下的人都嫉妒这个人。”

“不敢,此乃臣的本分。”

马文才对他依旧不咸不淡。

“我岂不是也要恭喜二皇子殿下,日后在陛下眼里也要更爱重几分?”

“再爱重又能如何,这天下是姓萧的,又不是姓萧的。”

萧综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看着殿外的那些僧人,嘲弄道:“就算我再受爱重,也及不上这些脑中空空的沙门。”

这话委实有些丧气,所以萧综说了一句后便不再提。

马文才听他这话的意思倒有些自艾自怜,实在是好奇他一个皇子为何能自我否定到如此地步,却不好追问,只好沉默。

“你说,我阿兄真的感激我救了父皇吗?”

没一会儿,萧综突然眼露迷茫地问。

“他毕竟,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而以父皇如今的身体,怕不知还要再做多久。

“太子仁孝,自然是感激的。”

马文才打着哈哈。

“我真是疯了,问你这滑头。”

萧综眼神一清,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

“二皇子殿下说笑了,臣乃梁人,自然是听命于陛下与诸位殿下的。”马文才依旧说着官面文章。

“马文才,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萧综眼神犀利,“是要位极人臣,还是要权倾天下?看你平日的做派,像是个务实之人,但你是士人出身,父皇历来以寒门掌握机要,你虽不是出身大族,但只要你还是士人,至多做个清官。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这一点。”

“殿下太看得起在下了。”

马文才笑了,“臣并没有这样的奢求。”

位极人臣?

马文才眼中闪过后来冤魂满建康的情景,不由得笑地更讥诮了。

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臣,有何意义?

他要的,是这世上无人再能欺他、辱他、将他弃如敝履。

如此而已。

萧综看了他一眼,发觉他似乎是真的对此毫无野心,顿时无语。

这个马文才,越发让他看不透。

就在两人又要陷入长久的尴尬之中时,后面的殿门打开了,出来个年老的宦官,一见两人没有走远,而是在廊下不远处交谈,喜不自禁地走了过去,躬身说道:

“马侍郎,殿下,陛下醒了。”

两人皆是一愣,萧综更是嗤笑道:“外面这么吵,不是将父皇吵醒了吧?”

那宦官刚刚在屋子里刚听过几个皇子将功劳归结与外面的“大师”,这边二皇子却说出如此不恭敬的言语,此时自是不敢接话,只能支支吾吾。

好在萧综的毒舌似乎是无意识的,吐完槽就自顾自往殿内走去,马文才谢了这位宦官的通传,也跟着入内。

一进殿,就听见萧纲在殿中激烈地反对:“这也太便宜永兴了!她做了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父皇为什么不罚她,还让我们将她送出宫去?”

“阿姊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况且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怒气加身时犹如魔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父皇已经说了日后不会见她,便是舍弃了这番儿女情分,只是她毕竟是父皇的血脉,她能弑父,父皇却做不出杀亲的事情。”

太子安抚着,“父皇刚刚醒,你还是不要顶撞他比较好。”

萧综听到“毕竟是父皇的血脉”几字时,眉头一蹙,冷声问:“怎么,就这样父皇还要放过她?”

言语中厌恶大于愤怒,还有几分郁闷。

“以她的性子,就算父皇饶了她,日后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

萧纲从小就不喜欢这个眼高于顶将他亲母呼来喝去的姐姐,今日听说她还做出这么作死的事情,更是恨不得一刀杀了她。

萧衍从小疼爱自己的子女,从不会忽视哪个孩子,所有孩子几乎都是亲自开蒙的,对女儿更是关切胜似儿子,这样的父亲都能下手刺杀,不是天性本恶,还能用什么解释?

太子也面露犹豫之色,显然知道萧纲的话不假。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刺杀父皇却毫无惩罚的事情传出去,这样效法的行为会不会越来越多?”

太子身边的属官说道:“还有永兴公主那番气话,也许并不是假的。公主府绝没有这样的死士,如果没有临川王相助,她怎么能有这样的胆气和人手来做行刺之事?若是公主就这么被放了,临川王这一次估计也就逃过去了。”

言下之意,即使这事临川王没做过,也要安在他身上将他的权给摘了。

临川王又贪又蠢,坐在扬州刺史这个位置上,所有脑袋聪明的人都不安宁。靠这样的蠢货拱卫京畿安全,是疯了才会觉得安全吧?

太子萧统眼中挣扎之色频频浮现,显然也在权衡利弊。他是储君,但威望和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却还不及那个昏聩的王叔,不是不挫败的。

尤其他也清楚临川王于国无益,只是一个蛀虫,将他扳倒,对国家也是大大的有益。

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储君,不是君主,万一父皇还对临川王寄于希望,要失去信任的就不是王叔,而是自己。

万一让父皇觉得自己是趁机夺权……

太子内心挣扎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无奈道:“父皇既然发了话,我们做儿子的,怎么能忤逆父亲?何况她毕竟是先皇后的长女,我们……”

“太子还是心慈手软了。”

东宫的属官心中叹气。

“你们只是怕做这个坏人罢了,让我来罢。”

萧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皇兄,你将此事交予我,我保证‘毫发无伤’的将阿姊送出去,再将她在宫外好好的‘荣养’起来,从此以后也翻不出任何风浪,也不会让父皇再见到她。”

太子依旧有些犹豫,但三皇子已经叫了起来:“阿兄,他最会使坏,这事就交给他吧!”

太子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点点头,对萧综说:“那就有劳二弟了。”

萧综一句话没有啰嗦,领了兄长的吩咐就走。

他没兴趣留下来上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简直令人作呕。

马文才从头到尾在外面看戏,太子他们也没避开他,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文才也算对他们有“救父之恩”。

他们也知道马文才足够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佛念,父皇有事宣你入内。”

太子指了指后面,“自有人引你进去。”

马文才得了令,到了皇帝寝居的入口,果真有人在门口守着,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子云先生,陈庆之。

见到马文才,陈庆之向他颔首,称赞了句:“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

若不是他胆大心细,提前预警,说不定今日就要上演一场人伦/惨剧。

自古以来弑父的皇子不胜枚举,弑父的公主还闻所未闻,也勿怪皇帝会伤心成这样。

在这位半师半友的子云先生面前,马文才难得没有用他那副虚假的面孔,撇撇嘴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至于为什么无可奈何,大家都懂。

待入了殿内,萧衍昏昏沉沉地在榻上仰卧着,精神看起来依旧萎靡不振,但目光已经清澈了起来。

见到马文才进来,他有些犹豫地问:

“永兴她……”

马文才进来之前已经知道了即使这样皇帝还是不愿赐死女儿,所以很平静地回答:“入殿时,听太子的意思,似是要将公主送出宫去荣养起来。”

听说是长子的意思,萧衍彻底松了口气,大概是永兴公主将他伤得特别深,他在确认女儿的性命无忧后不愿再提,转而问起马文才一个问题:

“佛念,你曾数次探访使馆,又不似那些高门一般看轻武人,我且问你……”

“你觉得魏国的送嫁将军花夭,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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