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怔忪了片刻,阮林立即恢复了意识,转身看看宗庙的大门,心中却是一片了然,果然传说向来不会出错,这次角耳的神罚的确到了时候,可是为什么选中的是她?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儿呢?若不是昨夜他在这里恕罪抄写经文,现在被所有人看着窃窃私语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吧!查看了一圈众人的视线,他们也只是小声的说着自己的事儿,似乎选中他去接受神罚这件事儿,大家是可以接受的,的确,合适不过!阮林,角耳表小姐耿杨的儿子,说来也算得上是角耳官家的血亲,即便真的是他,那也无可厚非。
“让开!让开!”人群中传来了官家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了那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部落里声望很高的长辈,接着就是夫人和一众女眷,其中自然少不了耿杨,待到官家看到了眼前这一切,还有那一支代表了神罚的红翎箭的时候,眼神中满满都是惊讶,这不对啊!这么多年来,即便是选择部落首领家里的人,也都是选了那些成了年的男子,可是现如今怎么会是他?一个外姓人,且不说只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风华奕奕,现如今却要……虽然自打自己家女儿出了那种事儿以后对这个外甥一点好感都没有了,可是怎么说这也是他妹妹的孩子,现如今……
“林儿?”耿杨呆呆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儿子,下一秒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摇着头眼泪却涌了出来。
“妹妹!”夫人扶着耿杨,看着那红翎箭,眉头不禁皱了皱。
琳儿一直安静的躲在宗庙里没有出去,记着阮林跟她说的话,不论发生什么都坚决不出去,可是这么久了,外面这么安静也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这才迈着小小的步子朝着门口走去,探出脑袋看看四周,什么人都没有,便顺着墙脚离开了,原本是要去寻阮林的,可是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管事儿的姑姑,一旦提起阮林,她们只是眼含悲戚摇摇头说不知道,真不知道是她们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人给她们下了封口令,寻找一番,也没有等到嘉年的身影,琳儿干脆走进自己的闺房坐在一边寻思起该怎么推脱掉渊哥哥的提亲。
另一边家中的长辈坐了一圈,就连不怎么出现的女眷也都落座在此,而阮林刺客则是落座在最末尾,看上去好像是要开会讨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开口,一边心如死灰的耿杨一手托着脑袋,满脸都是悲戚,桌子上还留下一滩眼泪酿成的痕迹,阮林看着母亲如此难过也是找不出任何话来安慰,毕竟他若是说出实情,那么接受神罚的就会使琳儿,琳儿那么可爱,想到这里,他只能低着头,不去理会母亲的悲伤,也许,他为了角耳去死,角耳的人反而会尊重母亲,这样母亲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想到这里他似乎是坚定了什么信念抬头坚定的望着官家,官家却是被他的眼神微微一怔,心里捉摸着,这男子,果然是一点都不怕?
“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叔父皱皱眉头,“这红翎箭的选择,是任何人都躲避不了的!既然选中了阮林为角耳接受神罚,那他必然要去面对!”说着转脸看着阮林,“阮家小子,今日你算是为了角耳出了力的,我们这一众做长辈的,会为你照顾好你的母亲!你且放心!”
“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耿杨挂着眼泪生气的埋怨道。
“耿杨!怎么跟哥哥说话呢!”叔父皱着眉头说,“选中他那是红翎箭,又不是我!你这是在埋怨我,还是怎么地!我这做长辈的还能害了孩子吗?”听到二叔这么说,阮林只是微微一笑,做长辈,他来角耳这五年来,二叔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他的长辈!
“阮林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说是神罚就神罚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没了他我也是活不了了!”耿杨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哎!你说这话的时候摸着你的良心!这五年角耳有亏待过你吗?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们是吗?阮林是被选中的!你以为我们舍得这么一个好儿郎去接受神罚?若要使不去,怕是明年大家一起受神罚吧!”二叔说着撇撇嘴巴,“到这个时候还是一点都不识大体!”满脸都是看不起耿杨的表情。
“老二好了!”官家总算是开口了,耿杨顿时满眼希冀的看着官家,官家皱皱眉,“杨儿,兄长知道你舍不得!只是这红翎箭,你也是知道的!”这一句话似乎是做了最后的宣判,耿杨失望的低下头,“杨儿,若是林儿此去回不来,你且在角耳好好住下!若是以后琳儿和炎龙二王子成亲了,让他们第二个孩子跟着林儿姓阮!若是林儿回来了,我这个大伯,自然会给林儿配一个好姑娘!”听到这话,阮林心中不禁微微一疼,为什么要琳儿和岳睿渊的孩子跟着他姓?
“杨儿!”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耿杨的后背安慰着她。
官家转眼看看端坐在那里的阮林问道,“林儿,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这神罚你也是知道的!耽误不得!估计今晚就得送你去接受神罚的庙宇!”
阮林看着官家只是淡淡一笑,“小侄没有什么要说的,只要大伯能照顾好母亲,能为角耳贡献自己的力量,是小侄的荣幸!只是……”他看看四周,“请大伯不要将这件事儿告诉琳儿!她,毕竟还小!这些事儿,她不懂!”官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两个人是两番心思,官家是担心自己女儿知道阮林这是送死的去处,阻止倒是小事儿,万一跟着去了,那就是大事儿了;而阮林则是担心,琳儿摘掉他去接受神罚,把今日她也在宗庙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万一连累了她那该如何是好?
琳儿趴在窗台边直到天渐渐暗淡下来,母亲才回到院子里,她立即冲了过去,“阿娘,你整日里都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啊?”夫人微微一怔,“我就是去你阿爹那里了,你阿爹最近忙!”
琳儿眼神蓦地暗淡下来,“是不是炎龙纳彩的人快要来了?”夫人看她是这么理解的显然还不知道今天的事儿,也就打马虎眼就这么应了一下,却没想到琳儿继续开口,“娘!琳儿跟你说过,我曾经喜欢上了一个在清风岭上看到的……”
“琳儿!”夫人把手放在琳儿的脑袋上,“这种话以后万万说不得!若是让别人听去,人家不笑话你才怪!更何况,你已经是炎龙的准王妃了,到时候去了那边自然都是规行矩步的!这种话就不能再说了!”说着摸摸琳儿的头发,理解的看着她,“每一个女孩儿都会有喜欢的人,可是不是每一个女孩儿都能嫁给喜欢的人!能嫁给自然就是好!若不能,就藏在心里好了!你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你的婚姻最大的出发点就是角耳的利益!”说到这里,夫人摇摇头,“这些事情你再大一点你就会明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安排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带着琳儿颇有几分强迫的意味,让琳儿早早上了床。
也不知是怎么了,越是到了晚上,琳儿就越发的睡不着了,翻来翻去还是起了身,刚起身这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似乎是夫人,琳儿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夫人您放心好了!小姐已经睡下了!”那丫鬟回话道。
“睡了就好!虽然残忍,但还是不要看的好!”说着就是带着丫鬟走出房间的脚步声,接着大门被关住了,琳儿这才翻身穿上衣服,悄悄地走出去,这才是刚出门就看到黑暗中有两个人再说着什么,她慢慢走过去听着两人的对话,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楚一个是二叔,另一男人则是长生屹立,墨发及腰,脸上带着半个闪着银光的面具,如同鬼魅一般。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叔父虽然压制着声音,不过还是听得出其间的怒气。
“二老爷!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想要做的事情你也不是没有帮到我吗?”那男人语气淡漠。
“我哪里知道那个小子会在总庙里?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他去神罚就神罚呗!这已经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了!”神罚?听到这两个字,琳儿心中微动。
“二老爷,我的话在你耳朵里也许是借口,你的话何尝不是这样?”这个男人不动声色的噎了叔父一下,琳儿看着叔父吃瘪开心的不得了,却不小心笑出了声音,“谁!”那男人听觉敏锐的看着这边。琳儿立即起身跑开,可是接着月光还是看得清那背影是谁。
“小王八蛋!迟早收拾掉这个绊脚石!”叔父咬牙切齿的说。
“二老爷!你若是动了她分毫!我必不会放过你!”男人似乎是在告诫他一般狠戾的说,只是眼睛却只是盯着女娃离开的方向。
人渐渐多了起来,琳儿也觉得有什么不对,那些下人看到了琳儿到来,也都是纷纷四散开来,不给琳儿任何询问他们的机会,直到琳儿走到了耿杨身边,她拉了拉耿杨的衣袖,耿杨含着眼泪看着女孩儿,琳儿心里微微一怔,姑姑怎么哭了?“姑姑,这是怎么了?”指着一个装扮成红色的马车,就连拉车的马身上都装点了红色的东西。
耿杨想了想微微一笑,“琳儿快回去休息吧!没什么事儿!”
琳儿点点头,“可是我已经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四郎了!”说着找寻了起来,“姑姑,你知不知道,四郎去哪里了啊?”耿杨的眼神怔住了,这要她怎么开口,“哎?找到了!”琳儿漠然指着前方。
那温润如玉的男子,现在已然是一身红彤彤的衣服,就连绑发髻的缎带都是红色的,面容严肃手里恭恭敬敬的拿着红翎箭一步步朝着马车走去,琳儿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直到马车慢慢运行起来,琳儿才想起来问一旁的耿杨,“姑姑,四郎要去哪里啊?”却在看到耿杨满脸的眼泪时心里哽住了。
耿杨笑了笑看看一边的琳儿微微一笑,“神罚!”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
“神,神罚?”琳儿的眼睛睁的如铜陵一般,“你说,四郎去送死?”耿杨无奈的点点头,就连琳儿都知道此行是送死,这孩子,想到这儿,心情更是难过。“不要!”琳儿撒开拉着耿杨的手,“这不是真的!”说着摇着头看看马车作势就要追上去,声音比行动快递额大声喊叫着,“四郎,你快点跳下来!不要去送死啊!不要去送死!四郎!”
手腕却狠狠的被人攥住,耿杨几乎是用尽全身立即控制住琳儿,“琳儿!不要去!不要去!”
看着马车走的义无反顾,任凭她这么大声的叫喊,里面的人岿然不动就好像根本听不懂一般,“四郎!不要啊!不要啊!不要!”说着已经哭了起来,脑海中盘桓着的还是清风岭上那个温润的如风、如云的男子,只是五年,她没有那个缘分到他身边,却有缘分看着他去送死,这如切肤一般的疼痛传遍了琳儿全身,“不要啊!四郎!你回来!你回来啊!”
“琳儿!”耿杨皱皱眉毛,手一横劈在琳儿的脖颈处,那女孩儿立即软了下来,耿杨紧紧抱着琳儿,小声的呢喃,“这是四郎的命运,也是角耳耿家的命运!”
“四郎,不……要……”眼睛沉沉的闭上了,一滴泪滴在青石板上,慢慢晕开,慢慢消失,似乎这一切都会跟这一滴泪一样消失,眼泪落地,大地可以忘记,眼眶却在此刻铭记。
“琳儿!别了!”马车中的少年静静抿着嘴唇忍着眼泪,越发用力的捏着手中的红翎箭,此间的情仇将伴之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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