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十五年,农历,正月十四,摄政王熬嘉年暴毙。
轩辕十五年,农历,正月十五,摄政王妃耿氏殉情,御上感念首王妃耿氏有功于社稷,取立宵开元之意以念之,至此新年毕。
靠着阁楼的栏杆静静坐着,望着眼前的漫漫黄沙,心里顿时也生出几分豪迈,想不到名噪一时的听风楼的总部居然设立在沙漠中央,而这个布局与敦煌的月牙泉和鸣沙山倒有几分相似,这是这个时候的月牙泉比之我们那个年代更近似一轮满月,而矗立在月牙泉旁边的那栋楼规模只会更大,虽然这么大,可是住的人倒是很少,只有东方策和四个厢主还有一些家臣住在这里,慕灵事件之后听风楼的萧玥厢就交给了晓管理,听风楼的女弟子甚少,似乎是为了照顾我,东方策有意要从其他厢安排几个女弟子过来,可是又害怕出现慕灵类似的事儿,我的起居还是全部交由塞外负责。
来这里已经一个月左右了,肚子慢慢隆起,东方策却早就安排了裁缝把未来几个月的衣服全部都准备好了,颜色自然而然都是一色白,东方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我先心动的是他!想到这里伸手摸到了脖子上的一个吊坠,红色的小葫芦,想到葫芦里的东西,对于东方策我更多了几分感激,这些是他冒死从交泰那里寻得的一些骨灰,那天在墓外看到他的时候,他黑着眼眶就好像是几天没睡了一般,紧紧的抱着我,自始至终都是那句:还好,你活着!是啊!还好,我活着!还好,我还可以继续,痛着……
“小姐!这儿风沙大!要不进去歇一会儿!”塞外扶着我的手,我也干脆跟着她走了进去。
看着桌子上的吃食,我皱皱眉头,“我才刚刚吃过东西,怎么又上东西了?”
“这是楼主吩咐的!小姐你的确得好好补补!”塞外拉着我坐了下来,夹了一些鱼肉到我碗里,“楼主说,多吃鱼好!给,小姐!还有这个!”从一边拿来一个果子,“楼主说,孕妇应该多吃一些水果什么的!”
“你让我吃鱼,又让我吃水果!我到底该吃什么?”我笑了笑,接过说过放在一边,“放着我慢慢吃好了!”拿着碗静静的吃起饭。
“小姐,戍守在夏廷那坊的坊主来了!”塞外这么一说我手里微微一抖,转眼看看她,塞外低着头说,“不知道,夏廷那边相不相信,小姐,已经不在的消息!”
慢慢吃着碗里的菜,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会相信?王后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可是,对外不都宣称……”
“对外宣称未必他会相信!”放下手里的碗筷,“我们过去看看吧!”
“可是,小姐,你的饭!”塞外指着还没吃完的东西,我看看她,她立即跟着我向东方策住的休憩阁走去。
听风楼内部设置都很严密,在外人看来也许就是一个沙漠中的别墅,可是这栋楼下隐藏的都是惊天的秘密,靠近休憩阁的时候我的步子放慢了,里面人的谈话声也自然而然进入了耳朵里。
“楼主,上面的人已经不止一次找我去问话了,完全就是一副确定是我们把人带走的样子!”说话的人听上去应该很年轻。
“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东方策的声音沉稳依旧。
“说了啊!说什么如果知道首王妃的下落,一定要告诉他们,说什么首王妃有功于社稷,殿下不会因为摄政王的事儿怪罪她,只要她回去,夏廷一定会以上宾的礼仪待她!”就连我听完我都是莞尔一笑,上宾?怎么上宾?我怀着他们最忌惮的人的孩子,我答应我会入宫帮他,可是我却逃了,我回去,还能上宾?
“你是怎么回答的?”
“还是按着楼主吩咐的,我们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殿下已经向天下昭告过首王妃殁了!”
“记住,不论是谁问起来,都是这句话!”
“是!”那人迟疑了片刻,“可是,楼主一定要维护她吗?夏廷似乎也是发了最后通牒,虽然听风楼不听从任何国家的调遣!可是,如果夏廷真的动手,恐怕……”
“怕什么!只要他敢动手!听风楼也不是吃素的!”东方策语气有些急,“漠北有恩于听风楼的创始楼主,听风楼不听从任何部落,但是漠北却是听风楼最好的同盟!我们保护的是漠北的皇后你知道吗?”
“是!属下浅薄!属下立即吩咐下去,不论谁都不可以透露,她的任何行踪!”
我一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塞外急急跟在我身后,“小姐,你不要放在心上啦!听风楼……”
“我已经给很多人带来灭顶之灾了!”脑海中闪过流苏悲戚的眸子,“我一直待在这儿,谁知道我会给东方策带了什么?听风楼不是他一个人的!是所有人的基业!”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胆小怕事的人!”身后传来了他温润如玉的声音,他看看一旁的少年,少年只是对我点点头,立刻离开,东方策这才转头看着我,“怎么,又要逃?你这么能折腾,孩子可不一定啊!”说着笑了笑,看看外面的天色,“去月牙泉看看怎么样?”我微微点点头,当做是应允了。
“小姐!”塞外呆呆的看着一身红衣的我,“小姐,你穿红衣真好看!衬得你也健康很多了!”说着走到我身边替我整理衣裙。
“是吗?”转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也许真的是衣服颜色的缘故,穿着一身白衣的人时候,人似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虚弱的感觉,而红衣加身就明媚了许多。
“小姐,你来,我给你梳头!”塞外拉着我到了铜镜前梳着我的头发,“小姐要梳什么头?”
“发髻!”我淡淡的说,塞外手里微微一顿,小小的细节落在我眼里,信手拿起桌子上的手镯和耳环给自己戴上,“我早就为人妻,也即将为人母,不梳发髻梳什么啊!”我知道塞外、晓他们都希望我能跟东方策在一起,为的不是别的,只是希望我以后有人照顾不是?可是,我自己看来,除了熬嘉年,我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看来又要辜负一片恩泽了。
穿着红色衣裙走下楼的时候,东方策也是微微一怔静静的看着我,塞外识相的立即推开,东方策伸手摸摸我的头发,“琳儿,你真美!”
脑袋微微闪开,很自然的躲开他的手,看着他手里的雨伞,“怎么,还准备雨伞啊?”
“哦!”他尴尬的笑了笑,“这里的天气不好说,说不定一会儿就会下雨,有备无患!”说着就慢慢向外走去,听风楼门口就是漫漫沙漠,不过这里的沙子倒不是那种尘土的,而是一种五彩空心沙,所以才会再大风吹的时候有一种天雷滚滚的感觉,也正是因为这样,听风楼才被赋予一种神化了的色彩,所有人才会这么忌惮听风楼,虽然他们知道太多秘密,也不敢动他们分毫。不过沙子还是沙子软软的,走起路来相当费力,东方策伸手看着我,“我拉着你!”
“不用了!”我撩着裙角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走,不多步就一脚没踩稳向前摔去了。
“小心!”东方策把我结在怀里,我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他深沉的眸子,他喉结翻动了一下,“现在还不让我扶着你吗?”我低下头看着胸前的葫芦点点头,我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他只是浅浅拉着我慢慢走着,到了湖边路变得稍微好走了一点,可是雨偏就这个时候落了下来,他撑起伞放在我脑袋顶上。
我回头看看他,似乎是为了避讳什么,我拉了拉他,和他一起站在雨伞下面,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夏廷那边,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东方策淡淡的说,“其他的事儿,你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好好休息,等孩子出生就好了!”他顿了片刻,“等孩子出生了,漠北那边平稳了,我再送你回漠北!”
“漠北那边,平稳,是什么意思?”
“新帝登基有些事情也是得重新安排一下的!”他依旧轻描淡写,我这才想到,对啊,嘉年不在了,熬犬必须承担起漠北皇帝的称号,伏湘,想到这里微微一笑,伏湘美梦成真了,她终于成为皇后了!
“你觉得,他会相信,我死了吗?”我审视东方策,“他根本什么人都不相信!”看着湖面被雨滴撕开再恢复再撕开,我还是说出口,“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不定,他真的会动手!”
“他们动手!我们也可以动手!”东方策决绝的看着我,“听风楼的所有人,不都是文弱书生!”
看看他握紧的拳头,他的身手我自然知道听风楼所有人都是隐士高手,只是为了我,合适吗?“我知道,而你又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引起太多战争,在后世也许就会被叫做红颜祸水!”
东方策看了我片刻,“你放心,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历史记年上!”听到这句话之后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只是静静的走着,任凭外面的雨下的多大,我的头顶上总会有一把雨伞!终于我还是停下步子,“其实,你可以拿那两把雨伞出来是不是?”
“琳儿!”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只要你点头,这把雨伞永远会在你头顶!”看着他殷切的目光,我知道他在期盼什么,“我会好好照顾你还有夜儿!只要有我东方策在,我就会保你们母子安全!”说着把我的手放在他心口,“相信我!让我照顾你!”
“东方策!”我笑了笑抽出手,“你真的太好了!我配不上你!”立即转身,我不能亲眼看着手里的刀子扎在他身上。
“琳儿!”雨伞掉在地上,他紧紧扣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你没有办法立刻接受,我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东方策!”我大声喊出口,忍者哭声捏着胸口的葫芦,你太好了,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嘉年!他是最爱我的人,而我是他的女人,“一辈子!你能等吗?”这一句话一出,他完全愣住了。
放在肩膀上的手松开了,雨伞复又放在我头顶上,“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里藏着丝丝悲戚,“对不起!”说着突然笑了笑指着前边,“去那边吧!那边看风景最美了!”
“东方策!”心里虽然不忍,可是还是得说出口,“你觉得,东方青岚这个名字怎么样?”
他的步子微微一顿,脑袋上突然滴上了一滴雨水,片刻后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很好啊!怎么了?”
我转身看着他,“以后,叫我青岚吧!如果听风楼里还有我的位置!”我微微一笑。
他紧了紧捏着雨伞的手,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哥哥,会尽快安排你入籍!”说着不再看我而是把目光投向更远处,陪着我静静的走在月牙泉边。
东方策真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喜欢就是放肆,爱就是克制……